樂正容休卻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聲音,隻管專注地繼續喝酒。
唐韻皺了皺眉,這種時候即便她是個傻子也瞧出來了。樂正容休一定是遇見了什麽事情,究竟是什麽事情,居然能比他在北齊遭到的那些個畜生行徑還要難以忍耐?
唐韻深深吸了口氣:“師父,你還認得我麽?”
她朝着樂正容休挪進了幾分,将整張臉都湊在了他的眼前。一雙清眸如水,一下子就能照進了人的心裏去。
樂正容休的動作頓了一頓,酒色瞳仁深處有些微的光亮閃了一閃:“韻……。”
“嘭。”
一聲悶響,唐韻出手如電趁着樂正容休恍惚的那個瞬間一個手刀砍在了他的後頸。
眼看着樂正容休的身子軟軟倒了下去,直到了最後一刻他的眉頭始終都不得舒展。
唐韻轉身毫不猶豫推開了房門:“來人。”她說。
金魂一直在屋子外頭守着,聽見動靜第一個跑了過來。一眼瞧見屋裏的情形,一貫沉靜的眉目中便怔了一怔。
“附近可有溫泉?”唐韻飛快地吩咐道:“若是沒有便立刻準備溫水,越多約好。一個時辰之内,溫水不能斷了。”
“屬下立刻去準備。”金魂二話不說當下扭頭辦事去了。
“千夜韻祥珠放在了哪裏?”
“這麽重要的東西奴婢一直随身帶着呢。”秋晚見唐韻神色一片鄭重也立刻斂了眉目,輕聲說道。
“拿來。”唐韻想也不想地吩咐了一句,便将樂正容休的身子給扶了起來。
素手一翻,火紅色一枚丹藥叫她給塞進了樂正容休的口中。男人的牙關緊咬着,唇瓣半絲縫隙也無。
“師父張嘴。”唐韻将唇瓣湊在他耳邊溫聲說道:“我是韻兒,韻兒永遠不會害你。”
一句話似乎帶着魔力,語聲剛落,眼看着樂正容休便張開了嘴。唐韻毫不猶豫将丹藥塞進了他的口中。
眼看着樂正容休将藥給吞了下去,她才長長舒了口氣。
“去看看金魂,東西準備好了沒有。速度要快。”
“是。”秋晚立刻轉了身,将秋扇給叫了過來,交代她盯着金魂立刻去辦。自己則再度回到了唐韻身邊。
眼看着唐韻與樂正容休十指相扣,從他們交纏的指尖有一圈圈幽藍的光暈流淌着。一絲絲流入到樂正容休身體裏去了。
“小姐,大人這是……。直到唐韻收了手,秋晚才敢出聲詢問。
唐韻卻隻搖了搖頭:“今日看到的一切給我爛在肚子裏!”
秋晚早已經覺出了事情的嚴重性,立刻點了頭:“就算是死奴婢也不會吐露半個字出去。”
唐韻瞧她一眼;“這事情若是透露出去,隻怕所有人都活不成。”
秋晚驚呼了一聲:“這麽嚴重?”
唐韻便冷冷一笑:“南越朝堂初定,容時已經登基爲帝。無論是容時還是段太後可都提防着咱們呢。沒有暗裏向着咱們出手,不過是忌憚着師父的實力。若是叫他們知道……。”
她深深吸了口氣:“這可真真是個好機會呢。”
秋晚立刻就斂下了眉目:“奴婢明白了。”
上位者之間從來就沒有朋友隻有利益。
容時的根基如今也算是穩定了,那麽樂正容休無疑就成了眼中釘。若是叫他們知道樂正容休身體出了狀況,怎麽可能錯過了這麽一個将他們徹底消滅的機會?
“小姐。”
秋扇笑嘻嘻跑了過來,許是太過興奮,咣當一下子撞在了門框子上。
“你這小蹄子,冒冒失失的成什麽樣子?”秋晚沉下了臉,卻心焦的不成。
如今這麽一個境況,小姐都要愁死了。這沒心沒肺的丫頭笑成這個樣子,不是作死麽?
秋扇吐了吐舌頭:“奴婢來告訴小姐個好消息。”
秋晚瞪着眼,這孩子怎麽上趕着作死呢。剛準備開口呵斥便瞧見唐韻朝着自己擺了擺手。
“有什麽好消息?”
“金統領找到了溫泉。”
“在哪?”唐韻立刻站起了身,毫不掩飾眉目之中的激動。
“就在城外鳳溪山的半山腰,離着咱們的别院不遠呢。隻有一條。”秋扇聲音沉了下去。
唐韻便半眯了眼眸:“說。”
“鳳溪山是南越皇室的禦用度假之地。”秋扇的聲音越來越低。
秋晚眉目中便添了一絲焦灼:“這可……如何是好?”
“吩咐下去,立刻啓程鳳溪山!”
唐韻緩緩握了拳,皇家禦用又如何?隻要是對師父有用的,即便是要殺了皇帝本人她也在所不惜!
南越新曆元年七日,有着從龍之功的北齊國師與夫人準備了浩浩蕩蕩的車隊出了城,一行人聲勢浩大的上了城郊的鳳溪山。
鳳溪山本是皇室專用之地,北齊國師貿然前往且并未請旨。一路之上卻沒有一個人出面阻攔。
一時之間,南越朝堂中紛紛傳言說新帝容時不過是北齊國師的傀儡。大權早已經旁落。
唐韻才不管别人怎麽議論,一路之上強勢登山,直接就命令魂部和水師将溫泉四周給包圍了。沒有她的吩咐誰也不許放進來。
鳳溪溫泉場占地極廣,秉承了南越一貫素雅的裝修風格,很是惬意。
一到了地方,唐韻便将樂正容休直接給丢進了溫泉裏。之後便将千夜韻祥珠研成的粉末給盡數灑在了池子當中,自己則靜靜地坐在溫泉池邊緣盯着水裏面昏睡不醒的那人。
功夫不大,眼看着清澈的泉水中緩緩浮起一絲淡淡的猩紅。再之後紅色越來越甚,直到整池子水都給變作了血一般的深紅。叫人瞧上去隻覺得觸目驚心的恐怖。
而水中的絕美男子面頰上的嫣紅卻一點一點的退了下去,再度恢複到了原本的玉白。在一片深紅中美豔的不似凡人。
直到了這個時候唐韻才長長舒了口氣。
樂正容休這一次毒發的毫無征兆,這裏離着楚京又是山長水遠。想要讓老國師和紫染趕過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唯有将握在手裏的千夜韻祥珠給用上了,她并不十分清楚具體的用法,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到底對不對。一切隻能聽天由命。
如今見着樂正容休身上的熱毒一點點排出了體外才算放了點心。
“師父,您可快點醒過來吧。”唐韻歎了口氣說道:“我們如今可是在與虎謀皮呢。”
“站住!”屋外驟然響起一聲斷喝:“大人和王妃在殿中沐浴,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靠近!”
唐韻眯了眼,魂部和水師各個都不是好惹的。有他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圍着居然還能叫人到了殿外?
“大膽!”
哪裏想到接下來的一聲大喝越發的震耳欲聾:“皇上駕到,爾等不速速跪迎還膽敢阻攔?”
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卯足了力氣的一聲嚎,落在耳朵裏面刺激的人能立刻起了一聲的雞皮疙瘩。唐韻卻霍然起身。
皇上駕到?容時來了?
并沒有人接話,老太監的聲音的半空裏回旋了半晌緩緩落了地,多少顯出些微的尴尬。
唐韻暗暗歎了口氣,魂部也好,水師也罷。這兩支隊伍的人哪個不是高傲的緊?在他們心裏除了樂正容休和唐韻天下間便再也沒有主子。即便是北齊的皇帝站在眼前他們都未必肯彎一下腰,何況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南越帝?
氣節呢是個好東西,但有時候是……真真的愁人呐。
唐韻看一眼水裏頭的樂正容休,男人緊皺着的眉頭已經舒展開了,瞧上去睡得異常安穩。于是,她便緩緩起了身,将殿門打開了。
“宣王妃。”容時朝着唐韻點了點頭,眼眸不着痕迹朝着門内張望了過去。
唐韻卻在踏出殿門的一瞬間不疾不徐将大門再度給關上了,毫不避諱容時探究的目光。
“皇上有禮。”清美女子面頰上含着端方而溫雅的微笑,抄手站在高高的台階之上,半點沒有要行禮的意思。
“大膽!”一品大太監萬公公翹着蘭花指朝着唐韻指了過去,老眼睛裏面閃爍出一片精光。
容時卻微微擡了擡手打斷了他欲待出口的呵斥,也朝着唐韻勾唇笑了笑:“宣王妃有禮。”
“南越初定,先皇才剛剛下葬。我以爲皇上該是有很多事情要做,怎麽也這麽好的興緻來鳳溪山上遊玩來了?”
容時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怎麽國師大人與王妃出門遊玩居然要這麽大的陣勢。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在密謀什麽對我南越不利的事情呢。”
“呵呵。”唐韻笑的歡暢:“皇上完全是誤會了。之所以帶着這麽多兄弟跟着,無非是因爲習慣了。”
容時也不去與她糾纏這個問題,隻緩緩斂了眉目:“怎的不見國師大人?”
“師父昨夜累的狠了,這會子睡得正熟呢。”
容時:“……。”
累的狠了這樣的話說出來實在非常的有故事,她一個女兒家到底是怎麽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來?
“皇上這麽瞧着我,是不肯相信麽?”唐韻微微一笑,回身便将房門給打開了一條縫:“那不如進來瞧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