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廊檐下的暗影裏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關澤秋?”
林蘭若眨了眨眼,她怎麽都沒有想到,這會子在這裏見到的人居然會是關澤秋。
關澤秋臉頰上便浮起一絲笑意出來,如水般溫柔的雙眸中似乎蕩起了一絲異樣的光彩出來。瞧上去,那人的笑容便也如水一般的溫柔。
“林小姐。”關澤秋一步步朝着她走了過去:“可否,借一步說話?”
……
“師父,您選了這麽個地方來住,就不覺得别扭麽?”
唐韻緩緩收了手,碩大軒窗便也落了下來。将窗外璀璨的月光和冷風盡數都給隔絕了,隻剩下一室的溫暖。
“這地方怎麽了?”樂正容休不在意的将身邊的小人圈進了懷裏:“本尊覺得整個南越沒有比這裏更叫人舒心的地方。”
唐韻呵呵。
他們現在住着的地方是安夏雲氏在容安城裏的别院。
安夏雲氏做爲南越除了林家之外第二大的世家,無論是财力還是人力都是不容小觑的。
即便在天女閣的滅門那一日遭到了重創,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加上雲丹青本就是個極有能力的人,極快的便已經恢複了原氣。
但……今日的安夏雲氏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雲氏了。
天女閣之戰早已經徹底得叫雲氏與林家撕破了臉,昔日的同盟如今成了最大的仇敵。當初在明月閣裏林皇後想要除掉她的時候,不就是在雲染衣的身份上做了文章?
這會子怎麽不都該避嫌的麽?您倒好,直接住到人家家裏來去了,是有多嫌棄人家沒有他們的把柄?
“小東西也會有怕的東西?”
樂正容休微微側目,滿目都是興味。
“呵呵,還真沒有什麽可怕的。”
唐韻微勾了唇角,現在的南越就是一團亂麻。即便多了安夏雲氏這一茬,也無非是多添了一瓢渾水,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别。
至于她……從來都隻有叫别人害怕的份。
“師父。”唐韻将身子往後靠了靠,軟軟依偎在樂正容休身側:“韻兒怎麽覺得,您似乎有什麽事情在瞞着我呢?”
女子素白柔軟的手指在男人結實的胸膛上慢悠悠勾畫着,清冷的眼底深處帶着毫不掩飾的一絲媚色。瞬間便能勾了人的魂魄。
樂正容休低了頭,酒色瞳仁中一片詭谲的波光。
“小狐狸又聞着什麽味了?”
唐韻淡笑着:“韻兒這麽點子道行哪裏能瞧得出師父的心思,不過麽……”
她眸色一閃:“南越帝似乎情形真的不大好,這會子怎麽也該到了立儲的時候。所以師父您是瞧上了誰?”
樂正容休将修長如玉的手指在女子精緻眉目上描畫着:“你以爲本尊會瞧上誰?”
唐韻呵呵一笑:“反正不會是容庚,那就隻能剩下容時了。”
樂正容休隻淡淡笑着,卻不置可否。
唐韻:“可是韻兒今日瞧着,師父對容時似乎也不大上心呢。所以,現在便也有些摸不準了。”
“何以見得?”
“皇後分明一心要扶植容庚,所以才怎麽都不能允許您與容時單獨會見。容時懼怕皇後,自己答應了叫容庚參與到你們的和談中。師父怎的就默許了呢?”
那會子在明月閣裏頭,容時說了帶上容庚的時候,樂正容休并沒有說半個字出來。這事情瞧起來像是他們南越内部的事情,但,若是樂正容休說一句不答應,又有誰能硬賽個人進來?
樂正容休屈指在唐韻鼻尖上點了點:“小狐狸以爲,爲師爲什麽會答應?”
“其實,師父是在博弈吧。”
樂正容休酒色瞳仁中便浮起一絲潋滟流光出來:“你越發懂得本尊的心思了。一個人若是知道了旁人太多的秘密,是一件危險的事情。通常隻有兩個下場可以選。”
唐韻眨了眨眼:“哪兩個下場?”
“死或者……。”男人豐潤的唇瓣突然壓了下來,将眼前柔嫩粉潤的櫻唇給包住了。肆意吸取了女子口中甜蜜的汁液。
這一吻不同于任何一次,輕輕的柔柔的,帶着幾分缱绻的溫柔。唐韻何曾瞧見過這樣的樂正容休?
不可否認,那人的技術不同尋常的高。隻不過短短片刻之後,她的腦子裏面便隻剩下了一片混沌。
“第二個便是将你變成自己人。”柔糜慵懶的嗓音在女子唇齒之間含混的說着:“隻要你成了自己人,整顆心都是我的。便再也不分什麽彼此。”
“……唔?”
唐韻腦子裏面似乎有片刻的清明,男人卻隻說了這麽一句。便再度将女子柔嫩的身軀給壓倒在了小榻之上。
這麽一來,唐韻的腦子哪裏還能有思考的餘地?隻覺得迷迷糊糊的,便如同有人在身下點了一團火,分分鍾便能将她給燒着了。
于是,素白的小手便不由自主緊緊勾住男人的脖頸,好讓他與自己的身子貼的更緊。漸漸地,女子似乎并不能夠滿足這樣的擁抱,小手便如靈巧的魚一般滑入到了男子腰際,指尖一勾便勾在了男子腰間的玉帶上。
“……嗯。”
卻在這個時候,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突然傳了過來。唐韻的身子便給推了出去,卻并沒有離着樂正容休太遠。盡管不太遠也終究有了距離,想要再繼續方才的事情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師父,你這麽做真的好麽?”
唐韻面頰潮紅,喘着氣盯着眼前絕豔如妖的男子。剛才那一番糾纏,她幾乎就要被樂正容休給剝光了,然而那人卻依舊衣衫齊整的深山老妖一般瑰麗。
這人……明明知道自己不可以。卻還每每都勾的她心頭起火,真真的是……可氣!
“爲師不過是想證明一件事情,哪裏想到你這小東西居然這麽心急。”
“證明……?”唐韻隻覺得自己心裏頭咯噔了一聲,莫名的開始發冷:“證明什麽事情?”
“爲師方才說過,隻要你的一顆心都成了我的。自此後你自然會對爲師唯命是從。”
“師父您還真是……高明的很呢。”
唐韻勾了勾唇角,卻也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這會子的笑容裏有多麽的酸澀。
她是真的已經對那老妖孽動了心了麽?她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若是不在乎,那人毒發的時候,她爲什麽恨不能替他去死?
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了這麽危險的事情?
她比誰都清楚樂正容休是個沒有心的人,愛上了這麽一個人,總有一日她會被傷的體無完膚吧。
便如青染,金染和曾經的白染。
哪一個有了好下場?
可是……她能說什麽?
從她自己将自己賣給樂正容休那一日起,她的命就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師父您放心。”她略低了頭,聲音卻漸漸堅定了起來:“韻兒從來就不曾對您有過二心。”
“但是。”她飛快擡起來頭:“容庚雖然是個上不了台面的,但……隻怕也是個不容易操控的。”
“呵呵。”樂正容休冷笑:“若是這個天下沒有了林家,他還算個什麽?”
唐韻心頭一蕩:“師父想要向林家出手?”
“自然不能是爲師出手。”樂正容休緩緩說道:“爲師如此善良的人,哪裏能忍心叫自己的雙手去沾染了那麽多鮮血?”
唐韻:“……。”您能說點别的麽?
“林家在南越樹大根深隻怕……不那麽容易扳倒呢。”
“小東西說的是,自然要等到最最合适的機會。”
有人說,蝴蝶在海天相隔的這一頭煽動了一下翅膀,卻引起了大海另一頭的一場風暴。唐韻此刻和樂正容休的談話,便如那扇動了翅膀的蝴蝶。
這個時候,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那苦苦思索了良久的機會,居然是以那樣一個方式那麽快就叫人主動送上門來了。
宮宴之後的數日,容時不斷約見樂正容休。和談進行了數次,那人卻半個有用的字也不曾說過,每日裏隻叫容時和容庚陪着,幾乎将容安城裏的名勝美景逛了個遍。
容庚本就不想參與這件事情,這麽一來越發的怨聲載道。偏巧這幾日南越帝病情反複,林皇後日日在南越帝寝宮中侍疾。容庚找不到人訴苦,也隻能硬着頭皮每天叫樂正容休當候耍。
于是,那人肚子裏憋着的火越燒越旺,眼看着便要到了極限。
這一日,容時設了宴,請了樂正容休同遊碧月湖。那人臨走的時候交代過,午膳不會回來吃。唐韻便也樂得自在,領着水師在雲氏的宅子裏頭練起了陣法。
這一頭興緻正酣,那一頭雲丹青卻匆匆忙忙找了來。
唐韻微眯了眼眸:“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了?”
這宅子雖然是雲氏的,但雲丹青是個極其有分寸的人。自打請了樂正容休他們來住之後,便将自己的人都給扯了出去。尋常連安夏雲氏的一個下人都看不到,更不用說身爲家主的雲丹青。
如這般招呼都不打便直接闖進來的情況,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雲丹青之所以會這麽做,隻能說明是出了大事,而且是急事。
八月底的天氣,已經很有幾分冷意。雲丹青的額角卻分明挂着細密的汗珠,一瞧就知道是急急趕着過來的。
聽見唐韻詢問,他并沒有立刻回話。卻先拿眼睛掃了眼院子裏的雷言衆人。
“你們先自己練着吧。”唐韻明白雲丹青大約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說,便自己領了他進了後院。
“到底出了什麽事?能叫你一個家主着急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