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漸漸發冷:“一個長在鄉野間的丫鬟能夠知道用水銀去害人已經夠奇怪了,何況她還能預知到災難的來臨提前全身而退了?”
蕭景堂的臉上便也出現了幾許鄭重。
“若隻是楚悠然身邊有這麽一個能幹的丫鬟便也罷了,如今連蕭芷晴身邊也有。什麽事情一旦出現了多次,那麽巧合便一定不再是巧合。”
蕭景堂沉吟着沒有說話。
唐韻繼續說道:“同樣以一個不起眼的下人的身份滲入到旁人家裏,她們接觸到的卻都不是家裏頭最最得勢的女子。卻偏巧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她們離着權力的巅峰都隻有一步之差,而且剛剛好都有着極大的野心。”
蕭景堂眼底中便出現了一抹凝重:“所以……。”
“所以,有一個我們誰都看不到的敵人已經在暗中出手了。”
可不就是個看不到的敵人麽?
唐韻的心中沒來由的便沉重了起來。她将能想到的強大敵人統統都想了一遍,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擁有這樣的能力。
不但能輕易掌握旁人家裏所有人的信息,甚至能悄無聲息将人滲透進去。還每每都能夠得手,若不是機緣湊巧,她也根本不能夠發現這當中的秘密。
敵人強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敵人是誰?他藏在什麽地方,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突然沖出來給你緻命的一擊。
“我回去以後會讓楚家多留意這個事情。”
“恩。”唐韻緩緩點了點頭:“這可真是個大事情呢。”
這一場談話到次也算是結束了,唐韻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暫時也沒工夫去理會這些事情。
她仔細想了想,将這事情再度寫成了兩份密報。一份給樂正容休,一份則叫如歡帶去給崔五。若想找出蕭芷晴身邊藏着的那個人是誰,大約也就隻有深受其害的崔五能夠想出些蛛絲馬迹出來。
做完這一切,她緩緩靠在軟榻上閉上了眼。但願在她回來之前不要再出什麽亂子才好,以後的戰鬥可是越來越艱險了啊!
……
安夏郡流雲城。
南越邊境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小城,确切的說應該隻有半座城。
一條金橋河将這個小城給一分爲了二,北面的金橋鎮歸了北齊,南面的流雲城則屬于南越。所以,這小城面積并不大,人口卻并不少,隻因爲,它是鎮守南越與北齊的要塞。
這幾日的流雲城異常的熱鬧,皆因城主雲南天要迎娶他第十七房小妾。雲南天是容安林家的遠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讨好了雲氏一族便等于讨好了林家。
而林家是什麽?
帝後之族,搭上了他們便等于平步青雲了。所以,無數想要依附南越的客卿們便都絡繹不絕地趕往流雲城送禮。
落日餘晖下,長長的進城隊伍緩緩移動。
守城的雲氏弟子一個個都有些不耐煩。等着進城的人實在太多,一眼望不到邊。即便是個鐵打的人,日日盯着一眼望不到邊的人臉也得冒了火。
“怎麽還這麽多人?”一個小個子兵丁擡手擦擦額角汗水。
“尤七,說話小心點,那隊伍裏頭說不定會有别的世家的使者。”
“切,”尤七撇撇嘴:“大世家的使者需要排隊?城主早就派人接回去了。你又不是沒瞧見今早的排場。”
“尤七,”一個金甲武士狠狠瞪了他一眼:“管住自己的嘴,才保得住自己的頭。”
“是,三少。”尤七吓的一縮脖,什麽時候雲家三少雲少卿來了,居然沒人打招呼的麽?
“客人,拿好您的路引,可以憑路引到任何客棧投宿。慶典期間,住宿費用由我安夏雲氏支付。”
“不用。”
黑衣纖細的少女沖着守城弟子微微一笑,大踏步向城裏走去。
“哎,客人?留步。”
“等一下。”尤七正一肚子的牢騷沒地方發洩,好不容易見着個不守規矩的人,可算能叫他借着機會找找場子了。
“額……有事?”黑衣少女腳步一頓,一雙清眸平靜無波掃向氣勢洶洶的尤七。
尤七微微一愣,那少女十七八歲年紀,卻有着一張清麗絕倫,絕世無雙的面孔。叫那澄澈到好看的過分的一雙眼睛瞧了那麽一眼,他竟從骨子裏莫名升起了一絲恐懼。
那是在面對城主的時候都從來沒有過的恐懼。
“咳咳。”尤七挺一挺肥碩的肚皮:“你新來的吧,安夏郡的規矩不懂?”
黑衣少女一怔,随後好脾氣地笑了一笑,順手揪住眼看就要從身邊飄過去的一個湛藍色衣衫的少年。
少年一雙蔚藍的眸子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仿佛世間萬事萬物再沒有可以入眼,有人攔路,繞過去走。唐韻拉他,他就動也不動的站的。
這樣兩個人,當然就是第一次到了南越的唐韻和白羽。
“的确不懂。”唐韻點點頭:“不如你來講講。”
“也好。”尤七威嚴地點點頭:“我安夏雲氏是整個南越最豪爽的世家,天下之人皆是朋友。凡入我南越的客卿,無論文武,皆可領取官方路引,免費住宿。”
“你說的我都知道啊。”唐韻點點頭。
尤七面孔上便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洋洋得意。
但凡是想要投靠南越的人,隻要聽到安夏雲氏給的條件,哪個不是趨之若鹜的尋求依附?可是,還沒等他臉上的笑容完全綻開,便徹底的僵硬了。
“可是,我不需要。”
城門内外,所有人都是一愣,連神色倨傲的雲少卿都忍不住往這邊瞟了一瞟。
“我是不是聽錯了,那丫頭說她不需要?”
“她居然說不需要?”
“那丫頭莫不是個傻子吧!”
四下裏議論紛紛。
要知道,客卿中窮的沒飯吃的人比比皆是,能有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誰不是上趕着貼上去?安夏雲氏和容安林氏能在短期内擁有那樣龐大的勢力,這不可謂不是原因之一。
現在居然聽到有人說不需要?
“你說什麽?”尤七表示完全反應不過來。
“我說,我不需要。謝謝,請讓開。”
“小丫頭,拒絕雲氏路引你知道意味着什麽?”
“不知道。”唐韻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到底是個大男人,這麽啰嗦真的沒有問題?
“拒絕雲氏路引就表示,你拒絕加入安夏雲氏,那麽,你将是我安夏雲氏甚至整個容安林氏的敵人。”
“哦。”
“我說,你将是我安夏雲氏的敵人。”
“聽到了。”
“聽,聽到了?”尤七瞪着眼,嘴巴已經完全合不上。
就這樣?那小丫頭知不知道做安夏雲氏的敵人是多麽恐怖?
聽了這個,不是該跪地求饒,痛哭流涕的求收留麽?
這個展開完全就不對啊!
“麻煩,讓讓。”唐韻沖呆愣的尤七點點頭。
“你不明白?你将是我安夏雲氏的敵人,敵……”
尤七一句話沒有說完,身子突然便騰了空。到了這會子他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自己脖領子已經叫那沒有存在感的藍眸少年拎在手裏。
下一刻,便被球一樣扔了出去。
“走吧。”
“額?”唐韻咽了咽口水,到底是在别人地盤上,白羽還是一樣的簡單粗暴真的沒有問題麽。
“站住!”
威嚴的一聲冷喝傳來,雲少卿面沉似水地站在她面前,魁梧的身軀足足比唐韻高出了一個頭。
“有事?”
“在下雲少卿。”
“哦,你好。”
“姑娘爲何不要我安夏雲氏的路引,還出手傷人。”
“您看錯了吧,我哪裏有傷人?”
“我明明看到……”
“臭小子,你找死!”
雲少卿話沒說完,城門口一陣騷動,風塵仆仆的尤七撒丫子狂奔了過來。他周身上下除了跟從泥窩裏爬出來一樣髒,的确連油皮都沒破一塊。
唐韻清眸一閃,笑嘻嘻瞧着雲少卿。雙眉微微一挑,你看,是吧。
雲少卿眉頭一皺:“路引。”
“我來流雲城是回自己家,我回我的家要什麽路引。是吧,三叔。”
“額?”
那一聲三叔叫的雲少卿一陣錯愕。
城門内外各種錯愕,這是……這又是什麽個情況?
“三叔不認得我了?”唐韻低下頭,腮邊飛上兩朵紅雲,無限嬌羞:“我是染衣啊。”
“染……染衣?”
雲少卿一頭霧水?這名字似乎熟悉,又似乎并不熟悉。
“三叔真的不認得我了?”唐韻擡起頭,清眸中波光盈盈,眼看着便要大雨傾盆:“十五年前,是您親手将我丢在了亂葬崗,您怎麽就不記得了?”
白羽蔚藍眸子瞟一眼身旁慘兮兮沒人要的小狗一樣的唐韻,幾不可見打了個哆嗦。果斷退後一步,再一步。
“亂葬崗?”雲少卿腦中如晴天霹靂劃過,臉色瞬間蒼白,一貫威嚴的雙眸如同見了鬼。
“你,你是雲染衣?你不是早就 ……?他聲音猛然一頓,死了兩個字卡在喉嚨裏怎麽都不敢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