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歡吹了吹上頭的墨迹:“今日是八月初四,正是月初。這幾日便麻煩五公子盡快将包銀給送過來吧,我自然會将前幾日的銀子給你扣除了。若是初六之前還沒有叫我瞧見銀子。”
如歡臉上笑容更盛:“那麽便隻能不好意思,到時候我便少不得要拿着這字據到忠義候府上找您家老夫人什麽的好好理論理論去了。”
崔昭臉色一青:“你放心,銀子一分都不會少你的。”
這地方不能再待了,崔昭覺得自己若是再待下去,分分鍾得把如歡樓給拆了。
“告辭。”
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什麽風度不風度,也完全不在意這麽拂袖而去會不會惹的如歡不高興。隻管站起來,匆匆忙忙沖了出去。
“呵呵呵呵呵。”
屋子裏頭傳出如歡嬌媚的笑聲,笑聲卻越來越小,到了最後竟染上了一絲不易覺察的苦澀。
如歡手扶着窗口,如水的雙眸也不知道在瞧着哪裏。臉上的神色卻一分一分冷寂了下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她說。
如歡樓後面發生了什麽唐韻并不知道,也沒有打算知道。即便崔昭那人再狡猾,她相信如歡都定然不會叫自己吃虧。
将崔昭弄去如歡樓她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樂正容休提醒過她。如崔昭那樣的人若是不能爲己所用便隻能殺了。
用什麽法子能徹底的控制住了崔昭呢?最好的方法便是給他制造一些污點出來,若是還能叫自己抓住了把柄就更完美了。
所以,還有比如歡更合适來辦這件事的人麽?
說到底如歡到底是她的人,那麽,自此以後崔昭便也隻能繼續乖乖的處在她的監視中了。
跟這件事情比起來,她此刻更關心的是聚賢莊裏那一攤子事情。
她沒有忘記了,她與蕭景堂約定的離開楚京的日子就在今日。而,在如今的聚賢莊裏頭還有極其重要的一個人在呢。
“你怎麽這麽一副打扮?”
蕭景堂瞧着推門進來的打扮的花娘一般的女子皺了皺眉。
唐韻擺了擺手:“不過是爲了行事方便麽?”
她三兩步進了屋,抓起桌上的茶壺死命的灌了一通,這才慢悠悠的說道:“我要的人呢?”
蕭景堂朝着後院努了努嘴:“在裏頭呢。”
唐韻眼睛一亮:“還安分麽?”
蕭景堂面上立刻就浮起了一絲尴尬:“你……依着你的吩咐準備的,能不安分麽?”
唐韻撫掌:“那就好,我可得立刻去瞧瞧。可也不能折騰的太久了,真将人給折騰出個好歹來,對水師來說絕對不是好事情。”
“好了,你們先忙着,我得去瞧瞧人給折騰的怎麽樣了。”
說着話,清美女子纖細的身軀一眨眼就不見了。蕭景堂張了張嘴,到底什麽也沒能說出來。
唐韻緩緩走向了後院最裏頭一個極其不起眼的房間,伸手推開門的時候幾乎叫撲面一股香風給再度掀了出去,裏頭卻靜的半絲聲息也無。 她緩緩皺了皺眉,還是一步步走了進去。
“呦,這又是哪裏來的姑娘?”耳邊驟然有嬌媚的酥到了骨頭裏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聽起來帶着些微的不滿。
唐韻側目瞧去,眼前一片的莺歌燕舞軟玉溫香。四個濃妝豔抹的‘美人’迎面走了過來。
美人是……真美啊!
唐韻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已經被徹底的颠覆了。
這幾個美人的平均年齡大約得有四十歲,要麽胖要麽瘦要麽高要麽低。一個個都可以稱得上難得一見的極品,卻還偏偏瞄了濃重的妝容,穿的也很是清涼。除了實在不能露的地方,基本都已經給露了出來。
“我說,這位姑娘。”走在最前頭的是個胖的幾乎成了個包子的女人,行走間渾身的肥肉顫巍巍的絕對可以稱得上波濤洶湧。
唐韻才眨了眨眼,那人已經走在了她的面前,聲音粗的打雷一般。
“你是哪個花樓來的?咱們姐妹幾個來之前可是跟人談好了價錢的,昨夜可是已經折騰了半宿呢。你今天才來,可别想分我們的錢。”
“就是就是,長的這麽醜還好意思來跟我們四大美人搶生意。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唐韻:“……。”
四大美人……果真是好美的美人!到了這個時候她都不得不佩服蕭景堂的辦事能力,這樣極品的美人他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
“小妹妹。”唐韻眼前多了個花團錦簇的秤砣:“看你的樣子該是才挂牌沒多久的吧,姐姐是個極其善良的好人權且告訴你一聲。裏頭那個男人不行,這都一整夜了他放着我們四個嬌滴滴的美人什麽都沒有做過。你呀,就别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否則既耽誤了功夫又拿不到錢,何苦來的。”
唐韻低着頭盯着眼前一臉知心姐姐好閨蜜的‘美人’,隻覺的很是無語。
“呦,姐姐你跟她說那麽多幹什麽?直接攆出去就行了。”
一條瘦竹竿突然沖了上來,瘦津津青筋暴露的一雙手不由分說便朝着唐韻臉上撓了過去。
女人的手枯瘦的雞爪子一般,指甲尖尖的如同十隻竹簽子。這麽不由分說的抓上來,若是一個不小心叫她真給抓着了,這一張臉隻怕就不能要了。
唐韻眼睛一眯,眼底便翻滾出冷冽一股肅殺出來:“滾!”
四下裏的空氣似乎在那個瞬間凝固了那麽半瞬,叫人吸一口憋悶的胸口都是疼的。高瘦女人的指尖便停在唐韻臉頰前一寸,怎麽都不能再往前了。
唐韻冷冷看她一眼,側身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你……你……。”女人顯然不能甘心,轉了個身子,手指顫抖着指向唐韻:“都是婊子,你打量着比别人高貴多少?你也總有人老珠黃的那一天!”
唐韻身子半分沒有停留,一步步繼續朝前走着。另外三大美人大約已經叫眼前的情形給驚着了,一堵牆般站成了一排,将路給堵得死死的。
唐韻半眯了眼眸,粉潤菱唇輕啓:“滾。”
那個聲音并不冷冽,似乎也沒有什麽感情的起伏。隻淡淡的落在人的耳朵裏頭,卻無端端的叫人覺得整個人都似乎給定在了地上,怎麽都動彈不得。
眼前人半晌沒有動靜,唐韻便緩緩皺了皺眉:“白羽,丢出去。”
隻簡簡單單五個字,下一刻房間裏頭便響起一陣驚呼聲,再一眨眼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唐韻滿意的勾了勾唇角:“麻煩關門,謝謝。”
極快打量了下眼前這個屋子,居然是個裏外的套間。起先那四個女人便是坐在外間的八仙桌旁邊聊天,留了滿桌子的瓜子皮。唐韻朝着瓜子皮掃了一眼,按那個遺留戰場來看的話。這幾個人在這裏唠嗑的時間可真不短了呢?
她朝着裏間看了一眼,莫非……還真如她們說的,裏頭那人居然什麽都沒有做?還真真是……叫人意外的緊呢。
她一步步慢悠悠進了裏間不由地皺了皺眉,床上居然沒有人?
這屋子統共也沒有多大,除了一張床和靠着牆的櫃子再也沒有什麽了。根本就沒有能藏人的地方,何況那人還是個……
“咦,原來您在這兒呢。”
唐韻唇角勾了勾,清眸便盯向了縮在牆角和床榻之間縫隙中的那一團。
從外形輪廓來看依稀能瞧得出來那是個人。但那人卻将手腳都給緊緊的蜷縮在了一起,雙手抱着膀子,将一顆頭顱整個塞在了兩腿,之間的縫隙裏。幾乎成了個球。
若不是她對他的衣服極其的熟悉再加上那人雙腿奇特而詭異的弧度,幾乎沒有人能認的出他來。
那人的腿雖然給抱在了兩臂之間,卻并沒有能夠像兩隻手臂一般蜷縮的那麽嚴實。而是軟軟得搭着,似乎使不上半分力道。那個景象是個人都瞧得出來,那人的一雙腿分明就是費的。
“真是沒有想到,居然能見到這樣的公孫先生。”
那個男人是公孫無常,也隻能是公孫無常。天下間雙腿殘廢還能有資格叫她特意交代人給了特殊招待的,隻能是公孫無常。
公孫無常身子一抖,顯然是聽到了屋子裏說話的聲音。之後便看到他緩緩擡起了頭,秀麗的琉璃色寶石般的眸子裏面沒有了初見時的精神和淩厲,隻有一絲淡淡的迷茫。再有便是恐懼。
“滾!”
眼看着唐韻朝着他走進了幾分,公孫無常的身子居然毫無征兆的開始了劇烈的抖動。似乎想要将自己縮的更緊一些,無耐兩條腿卻沒有半分的力道,掙紮了半晌終是徒勞。
于是,寶石般的眼睛裏頭立刻就浮起一絲恐懼出來,并且極快的傳染了全身。
“滾,滾出去,滾!”
唐韻半眯了眼眸,公孫無常這個樣子似乎……
他那個人看人一貫是冷淡的,隻當萬事萬物全然不是活物。那一張雌雄莫辨的面孔上什麽時候都沒有過多的表情。可是今天……
他分明是恐懼的,而且恐懼到了極點。即便是唐韻都能毫不費力的感受到他身上的恐懼。
“公孫無常,你怎麽了?”
唐韻朝着他湊近了幾分,居高臨下盯着恨不能将自己給塞到牆縫裏頭去的那人。
這人不正常,極其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