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唐韻朝着她拱了拱手。
此刻宗政如茵的手正将另一個女子的手握着,似乎正輕輕拍了那麽一拍,帶着些許的安慰。唐韻清眸在宗政如茵身邊女子身上一瞄,毫不掩飾的小小震驚了一下。
她是大白天活見了鬼了麽?居然見到了……蕭芷溪?!
“大姐姐。”蕭芷溪直直迎上了她的目光,居然難得的溫順而平和:“溪兒許久不曾見到大姐姐了,真是想念的很。”
唐韻眸光一沉:“還真是……想念的很呢!”
她怎麽都沒有想到居然能在這裏見到蕭芷溪,最近還真是忙的狠了。若不是這個人突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她都忘記了天地間還有這麽個人。
“本公主瞧着你們兩姐妹似乎有許多話要說,那麽本公主便不打擾了。”
說着話她松開了握着宗政如茵的手,微笑着向唐韻點了點頭,真的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唐韻抿着唇,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算起來她與宗政如茵不過也隻見了三次面,卻是每一次都不相同。第一次暗藏刀鋒,第二次淡漠疏離,第三次……
也唯有這第三次表現的最像個公主,卻叫她莫名的覺得這一次的她看上去最危險。
這人……
“大姐姐,您可是還在記恨着溪兒麽?怎的都不肯看溪兒一眼呢?”
蕭芷溪的聲音一下子便拉回了她對宗政如茵的探究。
她不會忘了她上卧佛山是爲了找蕭妩,乍一見着宗政如茵主動貼了上來,她曾以爲擄走蕭妩的是宗政如茵。可這會子居然見着了蕭芷溪,那麽這事……到底是誰幹的?
她回過了頭去,清眸眨也不眨盯着她,清冷的沒有半絲溫度。
蕭芷溪臉上的笑容似乎僵了那麽半晌,卻再度牽起了唇角:“大姐姐到底還是惱了溪兒,也怨不得人,一切都是溪兒以前不懂事咎由自取。”
“是麽?”唐韻半眯了眼眸:“真真是稀罕的緊呢,我居然見着了萬夫人……活的。”
活的那兩個字終究是叫蕭芷溪再也笑不下去,臉上帶着的謙和微笑着的面具上終于出現了道道的裂縫,終于碎的成了齑粉。
“你……唐韻,你一定要這樣叫我難堪麽?”
她今日出來該是細心裝扮過的,身上那一件衣裳價值不菲,臉上也瞄着精緻的妝容。可如今這麽突然從微笑變作了猙獰,竟是連臉上的妝容都破開了。
眼瞧着她撲在臉上的香粉簌簌掉了下來,内裏那烏青色的眼底便怎麽也遮掩不住。看來……這些日子她過得并不好麽。
于是,唐韻勾唇一笑,不在意的瞄了瞄自己瑩白如玉的指尖。還是這般素淨的自己瞧上去更舒服一些。
“本郡主便是要讓你難堪,你耐我何?”
這話說的字字誅心,當真是半分情面也不肯留。等于直接将蕭芷溪的臉皮給狠狠撕了下來。
那一頭便看到她面色青了白,白了又變作紅,紅了又黑,萬分的精彩。終于……一聲歎息。
“大姐姐,我錯了。”
噗通一聲,她竟然一下子跪在了自己眼前。滿面都是愧疚,揚起的臉頰上帶着晶瑩的淚珠:“你就原諒了溪兒吧。”
唐韻:“……。”
見慣了蕭芷溪嚣張跋扈發狠話的樣子,她突然跪了下來認錯,連她都覺的……不好意思。
“大姐姐。”蕭芷溪哭的情真意切:“溪兒以前小,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對溪兒最好的人。到了……到了宮裏才知道,以前我們那些姐妹口角根本就不算什麽。說到底咱們還是一家人。”
“……那個,你可以不要侮辱一家人這三個字。”唐韻呵呵笑道,她真的從沒有對她好過。
蕭芷溪卻似全聽不出她話語當中的諷刺:“溪兒想要與……合離,求大姐姐幫幫溪兒吧。”
說着話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道突然就一個頭磕在了地上,那沉悶的聲響叫唐韻聽的都眯了眯眼……怪疼的。
“你……。”
偏蕭芷溪也不知中了什麽邪,仿佛磕了那麽一個頭之後便上了瘾,竟是全然的不管不顧隻知道一味磕起頭來。
屋子内外靜的出奇,隻有沉悶的砰砰聲一下下響着。鋪地的青磚上頭不大會便蒙上了層薄薄的血霧。
唐韻挑了挑眉:“夠了!”
真的夠了!
素手一揚再一揮,蕭芷溪的身子便叫一股大力給裹着斜斜飛了出去。那一股力道并不足以叫她摔倒,卻不過是叫她身子踉跄了數下,想要再磕頭下去已經不可能了。
唐韻眸光一冷,居高臨下看着額頭一片猩紅模糊的蕭芷溪:“我沒什麽話要跟你說,你若是喜歡磕頭便隻管自己在這裏磕吧。”
蕭芷溪見她真的打算要走便有些慌了:“大姐姐,别走。”
她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居然就地一滾滾在了唐韻腳邊,一把将她的腿給緊緊抱住了:“溪兒如今隻有你了。”
唐韻:“……。”
這事情她怎麽不知道?
“你起來。”她揉了揉眉心,耐着幾分性子:“有話好好說。”
她不是不能将蕭芷溪一腳踢開,實際上她也很想那麽做。
可是如今在這麽個地方,先不論外頭有無數宗政如茵的人守着。單隻說如今正身處卧佛山濟恩寺的旁邊,她隻要動了蕭芷溪一根指頭……隻怕都能叫人用吐沫星子直接給淹死了。
“大姐姐真的肯聽我說話麽?”蕭芷溪擡起了頭,淚光盈盈。眼中的希冀和糾結怎麽就那麽讓人想……揍她!
你絕對沒有看錯,就是想要揍她。裝模作樣到了這麽一個程度也是沒誰了。
蕭芷溪那個人頭腦簡單脾氣又不好,她怎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居然這麽能忍?看來,在萬公公手裏頭這些日子她可是真的沒有少受罪呢。
“好好說話。”唐韻看了她一眼:“隻說話,别動手行麽?”
應付這樣的蕭芷溪真真的是一件非常惡心的事情。
“恩?”蕭芷溪怔然。
唐韻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坐。”
蕭芷溪這回聽話的很,果然便松開了她坐了下去。
“說吧。”唐韻不耐煩看到她,緩緩收回了目光:“我爲什麽要幫你?”
“因爲。”蕭芷溪朝着四下裏看了看,确定并沒有人在門口守着才突然壓低了聲音:“我知道……在哪裏。”
唐韻盯着她伸出了五根手指輕輕晃了晃,心便不由自主的跳了跳。面上卻仍舊一片的平靜。
“所以,蕭妩果真是你抓的?”
蕭芷溪似乎吃了一驚:“大姐姐爲什麽這麽想?”
唐韻沒有回答,隻拿一雙清眸冷睨着她。
蕭芷溪被他盯的不自在,于是扭了扭身子,叫自己離着她的逼視遠了那麽幾分。
“這事情大姐姐并沒有猜錯,溪兒的确有份參與。”
咔嚓,唐韻捏碎了身邊椅子的扶手。她居然承認了?
“很好。”她臉色冷的吓人:“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蕭芷溪瑟縮了一下,這一次根本不敢擡頭去看她的眼睛。
“溪兒這麽做也不過是逼不得已,但我從未想過要傷害自家姐妹。不過是希望自己能有個與大姐姐談判的籌碼。”
唐韻冷笑:“你以爲你如今有了麽?”
“……我。”蕭芷溪咬了咬唇,便再也坐不住了。身子一縮,竟似渾身都沒了骨頭,一下子便又朝着唐韻腳下撲了過去。
“大姐姐,溪兒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了溪兒吧。”
唐韻盯着自己的腿頗有些無語,蕭芷溪今天到底是有多喜歡她這一條腿?這已經抱着她第二次了吧?這一次可是比上一次力道要大得多了呢。
“你起來。”她皺了皺眉,對她這個明顯耍無賴的手段極其的不喜。
“我不。”蕭芷溪大約是徹底的怕了萬公公,打定了主意,隻要她不答應跪死了也絕對不要起身:“大姐姐,我真的……再也在宮裏呆不下去了。嗚嗚嗚……。”
說着話,她開始放聲大哭。臉上厚厚撲着的那一層粉便叫她自己的眼淚給沖出了道道的溝壑,瞧上去很有些慘不忍睹。
唐韻這才瞧見她不但眼袋頗重眼下一片烏青,嘴角和臉頰上也有好幾塊明顯的淤青。難怪要用那麽重的粉,原來竟是爲了遮掩面上這一番的慘不忍睹。
“大姐姐您好好瞧瞧我?”蕭芷溪朝着她揚起了臉:“我如今的這個鬼樣子哪裏還像個王府裏頭的小姐呢?溪兒如今也才隻有十五歲,可怎麽就覺得這日子這麽的難熬呢?”
唐韻看了她一眼,很想點點頭說一聲妹紙你這評價可真是太對了。就您如今這一副尊容,可不就是鬼樣子麽?
“咳咳。”她咽了咽口水,不叫自己表現的太過于幸災樂禍:“起來再說。我這……新裙子挺貴的。”
蕭芷溪身子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哭了半晌,終于聽見唐韻語聲難得的柔和了那麽一下。哪裏想到居然是爲了……一條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