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就成了濟恩寺?
這裏,可是北齊的皇家寺院。除了皇室裏頭的公主皇子後妃便也隻有皇帝他自己能夠上來。蕭妩給關在了這裏?
“你如何會……知曉?”唐韻的聲音有幾分啞然。
若是真的,這不該是極秘密的一件事情麽?白羽怎麽會知道?
這一次外頭卻半晌沒了聲音,唐韻默了默,便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濟恩寺所在的這一座山叫做卧佛山,山勢并不十分陡峭,地勢實際上很是平坦。因着山體的樣子天然的似一座卧佛而得了名。
“什麽人?停車。”
馬車轉過了幾道彎,遙遙的能看見濟恩寺宏偉殿宇的屋角的時候,耳邊突然便傳來了一聲斷喝。
唐韻知道這一次攔車的該是内廷的禁衛軍,她此刻并不想與這些人起了沖突,便吩咐了白羽停車。
“聽說太子殿下在廟裏頭?”她将車簾挑開了,淡淡問了一句。
來的果然是穿着飛魚服的内廷禁衛軍,聽見她這麽問,爲首的一個隊長便皺了皺眉:“你是什麽人?”
唐韻沒有忽視他眼中毫不掩飾的警惕,這些人職責所在,原本也沒有什麽可挑剔的。于是,她将随身帶着的代表自己身份的玉牌拿了出來在他眼前一晃。
“蕙……蕙義郡主?!”
隊長面上似是閃過了一絲驚異,那個神色竟然罕見的複雜。也說不出是震驚,欣賞,不屑,好奇還是……恐懼。
唐韻被她瞧的很有幾分疑惑,她最近是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了麽?怎麽看見她的玉牌會是這麽個表現?
她哪裏知道,自打樂正容休在拜師大典上宣布了收她爲内室弟子之後,她便已經在楚京赫赫有名了。加上後來的屠狼大會,如今的她豈止是一般的有名?
“聽說太子殿下在這裏上香,蕙義路經此地理應拜會一番。”她突然覺的藍宇給找的這個理由實在太合适了。
她心中一動,藍宇是故意給她找的理由麽?怎麽可能!
“這個……。”隊長沉吟了一下:“卑職需要去通報一聲,還請……。”
“聽說蕙義郡主到了麽?”隊長的聲音還沒有落地,便聽到從山門那裏傳出女子脆生生的一道聲線。
唐韻擡頭看去,是個穿着綠色宮裝的小宮女。宮女年齡不大,頂多十四歲,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瞧她的衣服紋飾品階也不高,該是今春剛剛選入宮的秀女。
“奴婢春和見過郡主。”小宮女将雙手交疊着向着她行了個宮禮,竟也是标準的很:“我家公主聽說郡主來了,叫奴婢來請了您過去呢。”
小宮女到底是進宮的日子短,并沒有沾染太多宮裏頭的污濁。加上初生牛犢不怕虎,竟叫唐韻第一次見到了宮女臉上出現了明媚而純真的笑容,還露出了兩顆小小的虎牙。
這樣一張臉真是叫誰也生不出厭惡來。 于是,她便也沖着春和笑了一笑:“你家公主是哪一位?”
“是六公主。”
唐韻便點了點頭,藍宇說六公主和太子一同上山來祈福。至于宗政鑰自然是不會真的在山上,他這會子還在占家養傷呢。那麽,濟恩寺裏頭剩下的該也隻有宗政如茵。
她隐隐覺的這一出上山祈福的戲碼似乎有哪裏不妥當,可眼下好些的事情迫在眉睫,哪裏容她靜下心來将事情給理順了?也隻得先顧着眼前,走一步說一步。
“那便勞煩春和姑娘帶本郡主先去拜訪六公主吧。”
春和便笑着說道:“郡主隻管稱呼奴婢爲春和便是了,那一聲姑娘可太折煞奴婢了。”
“這位……侍衛大人大約不大方便跟着。”春和的目光瞧向了白羽。
她大約是頭一次見到長的這麽特别而又好看的侍衛,臉頰微微的一紅,說話也不大利索了。
“你留下吧。”唐韻朝着白羽丢了個眼色,白羽立刻低頭道了聲是。自顧自找地方喂馬去了。
宗政如茵是女子又是公主,身邊服侍的人自然也都是女子和太監。哪裏能容許如白羽這般肢體俱全的男人出現在身邊?
不過麽……明着不能去,暗着還不許去了麽?她相信,白羽一定懂。
白羽自然懂!
實際上他将馬車趕進林子拴好之後便已經打算立刻悄悄跟在唐韻身後。哪裏想到,這一頭才剛剛站穩了腳跟,一張巨網抖的從天而降。斜刺裏數道寒光悄無聲息貼了上來……
春和卻并沒有帶着唐韻進入山門,而是自山門下東側的牆壁繞到了濟恩寺後頭的竹林子裏頭。
“春和。”唐韻并沒有立刻跟着她進入竹林:“我才剛來,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完,六公主怎麽就知道了?”
這裏頭若是說沒有鬼,連她都不能信呢。可要是說有鬼的話……是不是也太弱智了一些?
陰謀什麽的不是該好好的隐藏到了最合适的時候暴漏出來才好麽?這……還沒等敵人站穩腳跟就上趕着暴漏自己的行爲實在是……
春和聽她這麽問,先是抿唇一笑,立刻脆生生說道:“說起來可也真是巧的很了呢,六公主在卧佛山上住了好幾天了。到底是對山上的吃食膩味了,便讓貼身的陸嬷嬷下山去弄些新鮮的吃食上來。她回來的時候正看到郡主在與藍大人盤亘,便上來與郡主支會了。公主思量着,郡主到底是個女子,還是先來與她一同進了濟恩寺才最合适。”
這話聽起來宗政如茵可真是一個思慮周全,處處爲人着想的好人呢。
“啊呀。”春和說了那麽長一番話出來以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好像……好像奴婢方才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了。”
唐韻看她一眼。
“好郡主,奴婢求求你了。”春和苦着臉:“陸嬷嬷下山是悄悄的,可萬不能叫旁的人知道了呢?您可一定要替奴婢保密啊,不然……。”
唐韻了然,濟恩寺是佛寺,雖然是皇家寺廟吃着皇家的供養,但是寺廟就是寺廟,一向沾不得葷腥。皇宮裏頭那些個皇子公主們錦衣玉食管了,吃的齋飯多了,哪裏受的住?
所以,陸嬷嬷下山還能是爲了什麽?
不過麽,這事情說出來總歸是不大好。即便女眷的别院并沒有建在濟恩寺裏頭,但在卧佛山這地界沾了葷腥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你放心。”唐韻鄭重點了點頭:“我不會告訴别人。”
春和這才長長出了口氣,眼底便帶出了幾分感激,似乎對唐韻越發的親近了。
“郡主,你真是個好人。”
唐韻:“……。”
好人這個詞還真是……陌生的緊。
自打她出生以來,楚京裏頭給她的名号可真不算少呢。什麽不懂教化,愚蠢粗鄙,到後來的心思歹毒,不知廉恥。無論是什麽,這些都離着好人這詞相差的太遠。
“但願你一直這麽覺得。”她說。
“恩?”春和愣了愣,覺的這話怎麽就聽不懂呢?
眼瞧着身邊的人并不打算給她解釋這個問題,她便也閉了嘴。
竹林的盡頭并排的建着好幾個院子,冷眼瞧上去,每一座院落長的都差不多。很清幽并不十分的華麗,這些個便是濟恩寺爲修行的女修士和上香過夜的皇室親貴女眷們準備的歇腳地。
雖然這些個精舍瞧上去都差不多,但正中間那一座的外頭卻守着好些個人。唐韻便知道,那一間大約就是宗政如茵的院子。
“郡主請吧。”果然見春和停了腳步朝着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唐韻點了點頭便跟着她一同進了院子,四下裏的宮人們立刻就圍了過來。
“都散了吧。”唐韻擺了擺手,她肯來見宗政如茵可不是來擺譜的。
宮人們愣了一愣,眸光漸漸幽深起來,便聽到清冷的女子聲音淡淡說道:“帶我去見你主子。”
“是。”
春和并不似旁的宮人一般早叫宮裏的染缸給染成了黑心蘿蔔,心裏頭并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聽見她阻了所有人見禮,隻覺的這個郡主又親切又沒有架子,一聽見她說要見六公主立刻就答應了一聲。
“呵呵,正說着郡主不知什麽時候來呢,這可不就來了?”
春和剛進去了沒多久便看見個四十歲上下的嬷嬷走了出來,瞧那個氣勢和穿戴該就是春和方才提到的陸嬷嬷。
“公主在裏頭都等了好些時候了,郡主快些進來吧。”
唐韻點了點頭:“多謝嬷嬷。”
陸嬷嬷這人的底細她大約還是知道幾分的,那個是全貴妃從娘家帶過來的貼身嬷嬷。自打全貴妃死了以後,便将一顆心都撲在了宗政如茵身上。這個人并不是樂正容休的人,所以,她并不準備與她有什麽牽扯。
好在陸嬷嬷似乎也并不打算與她有什麽牽扯,隻将表面上的功夫做足了。
唐韻随着她進了内室,陸嬷嬷便緩緩退了出去。
“你瞧,本公主不是說了麽?郡主一定會來的,你可有什麽好擔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