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眨了眨眼,表示非常費解。即便她能夠将所有的事情都想的通透,卻始終還是不明白占傾岚爲什麽就一定要讓她死。
她可是一早便旗幟鮮明的站在樂正榮休的大船上的。
占傾岚似乎沉吟了那麽一下,桃花眼裏便再度染上了一抹厲色。即便是唐韻,在那個瞬間也爲他眼中的冷厲而驚了那麽一下。
但,那一抹厲色卻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等她再去看的時候,桃花眼中已然成了一片無奈。
“你這樣的一個女人太聰明,也活的太過冷清。若長久在他身邊将來難免……”
難免什麽他到底沒有說出來,隻恨恨說了一句:“不如殺了,又省事又幹淨。”
“你莫非是在擔心我将來有一天會對我師父不利?”唐韻翻了個白眼,這人的腦子是不是有病?
她的确不是什麽好人,但自知之明是有的。與樂正容休爲敵?她又沒瘋!
占傾岚卻沒有應聲,隻拿一雙桃花雙眸定定地望着她。那個眼神堪稱複雜。
“唐韻,我告訴你,你給我記好了。”良久,他似乎突然打定了主意,眼中便又飛快的閃過了方才那一抹厲色。
“你既然選擇了在阿休身邊守着,便給我好好的。若是有一日你對不起他,我一定會親手取你性命。”
這話說完,他似乎覺的力度并不夠。于是,異常鄭重的沉聲說道:“不論複出多大的代價!”
唐韻:“……。”
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能說些什麽。
占傾岚這一番話聽起來很是真誠,可爲什麽就是叫她聽上去那麽的不自在。那一種小三上位成功,原配放手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占傾岚。”她小心翼翼說道:“你的解藥還在我手裏,你确定一定要這麽跟我說話麽?”
作爲被威脅的那一個,他态度是不是也太嚣張了一些?
這話說完,眼看着占傾岚臉色立刻就垮了下來。
“你這女人也太狠心了,騙我說了這麽多的話。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給人家解藥?”
唐韻默了,這人變臉的節奏是不是也太快了些?這才多大會的功夫,已經給她看了好幾張不同的臉了。承受能力稍微差一些的人表示小心肝受不了呢。
“最後一個問題。”唐韻豎起一根指頭,表示自己說的話非常真誠:“被金染換走的那一封信現在在哪裏?”
一想到這個她的心情就異常的沉重,蕭妩現在……
“我怎麽知道?”占傾岚撇了撇嘴:“本主隻負責指揮。”
所以,事情要怎麽辦,辦成什麽樣子,他根本就不在乎。
唐韻便皺了眉:“你……爲什麽會是我師父的表弟?”
占傾岚瞪眼:“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
“我隻是好奇。”唐韻嘻嘻笑道:“反正你已經說了那麽多了,不如就滿足下我的好奇心可好?說不定我一高興你的傷能好的更快一些呢?”
占傾岚咬牙,顯然打定了主意不回答這個問題:“有本事你問阿休去。”
唐韻苦了臉,她就是沒有本事好麽!窺探樂正容休的隐秘那妥妥的就是做大死,可以,她是真的好奇啊!
“這問題不如就由我來回答你可好?”
溫柔而優雅的女子聲音驟然自吊腳樓外響了起來,唐韻吃了一驚,眼底便藏着一抹暗色。占傾岚身子則猛的一彈,似乎整個人都慌了。
“快快。”他飛快說道:“拿個東西把我蓋好。”
眼看着他手忙腳亂在榻上左右亂摸,也不管抓的是什麽隻管往自己身上蓋。
“這會子才想起來難看,早先做什麽死呢?”
唐韻嘴角一抽,這人真是……
說話的聲音比誰都溫和,聽上去絕對能擔得起一個雅字。即雅且正,聽上去該是極其知書達理,極有涵養的一個人。可是這說出來的内容實在是……
話說,占家都是這樣的奇葩麽?
她忍不住朝着門口看去,雲緋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手裏面提了盞蓮花燈,正引着一個妙曼的女子走了進來。她們身後則不遠不近跟着一臉愧疚的藍雲。
好美的女人!
唐韻自問這一輩子見過的美人不在少數,見到了眼前這人卻還是在心底裏驚歎了一下。
女子穿着件牡丹紫雲霏妝花緞織撒花煙羅衫,配了條金絲白紋昙花雨絲錦裙,金絲牡丹披帛長長的流曳于地面之上,似兩縷金紅霞光自雲端拂過。
唐韻在心底裏贊了一句——有錢!
就這一身行頭,随便拿出一樣來就能直接換了一座城池。
她的面龐勻淨,是标準的鵝蛋臉。不大不小不胖不瘦,眼睛水汪汪的便如含着兩汪清水。但那一雙眼尾卻些微的有些上挑,這便叫她看上去柔美中帶着那麽幾分不好糊弄的淩厲。如今卻笑意融融正看着唐韻。
“這位是……?”
唐韻見那女子由雲緋親自伺候着過來,占傾岚神色中似乎對她又頗有些忌憚。便知道這人身份定然不低,但看她年紀尚輕,又是做的婦人打扮便沒有敢随便的稱呼。
這人莫非是……占傾岚的嫂子?不會!
唐韻立刻否了這個想法,占傾岚分明與這女子神韻極其的相似。嫂子的話萬不會如此,那大約就是他的姐姐了。
“怎麽?”女子挑眉看向占傾岚:“不介紹下叫我們認識麽?”
占傾岚吸了口氣,臉上的倨傲終于散的半分不見:“娘。”他說。
這一聲叫完,眼看着唐韻腳下似乎踉跄了一下,身形有些微的不穩。占傾岚唇角便勾了起來,這天下間居然也能有叫那狠毒的女人吃驚的事情麽?
真心的感覺不錯呢。
“你是阿韻?”女子眸光流轉,執起唐韻一雙素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陣子:“我是岚兒的母親,你可以叫我姨母。”
唐韻腳下便又一滑,這輩分……
占傾岚的母親不就是樂正容休的姨母?老變态是她的師父,如今她可要怎麽稱呼他的姨母爲姨母?
“占……夫人。”唐韻一頭瀑布汗:“這隻怕……不大合适。”
“沒什麽不合适。”占夫人微微笑着:“姨母已然是我能接受的最老的輩分,不能再老了。”
唐韻:“……。”
他終于知道樂正容休這麽聽不到别人嫌棄他年齡大是因爲什麽,這都是有曆史原因的。 “娘,你這麽做是不對的!”占傾岚哼哧哼哧直起了半個身子,語重心長。
占夫人瞪眼:“哪裏不對?”
占傾岚便幽幽看了眼唐韻:“輩分不對。”
“是麽?”占夫人卻突然笑了起來,更是拿一雙眼睛盯着唐韻眨也不眨:“我覺得剛剛好呢。”
即便唐韻臉皮再厚,被個女人這麽盯着笑也覺的不自在:“那個不如,韻兒還是稱呼您占夫人好了。”
占夫人似乎很認真的想了想,雖神情中很有些不甘願到底還是點了點頭:“便依你。”
唐韻舒了口氣,自己卻也不知道爲什麽要舒這一口氣。
“你想知道我與阿休的娘之間的事情麽?”
唐韻:“……。”
這個可要怎麽回答?
她之所以會問占傾岚不過是好奇心作祟,但,這問題要是叫占夫人來回答。她怎麽敢呢?
“占夫人,我……。”她真不是個八卦的人。
“無妨。”占夫人笑道:“這些事情原本就該叫你知道。”
唐韻愣了,什麽叫‘該’叫她知道?
“來來來。”說着話,占夫人牽着唐韻的手走向了桌邊:“這事情說來可就話長了,咱們過去坐下說。”
這是要秉燭夜談的節奏?
“娘。”占傾岚臉色卻抖的一白,突然一聲高喝:“不是該叫她先給了我解藥麽?”
“那個啊。”占夫人水眸在占傾岚身上轉了一圈:“忘記了。”
唐韻:“……。”
占傾岚:“……”。
他确定不是在亂葬崗裏撿回來的麽?
“阿韻啊。”占夫人扭過頭和顔悅色對唐韻說道:“如果方便的話便将解藥賞了他吧,一個大男人這麽鬼哭狼嚎的可也太吓人了。”
唐韻到底是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占傾岚……鬼哭狼嚎?這位占夫人真真是個奇葩。
那一頭占傾岚臉色比外頭的夜色還要黑,唐韻終于覺出這麽做似乎有些不大妥當。于是,趕緊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這個拿去吧,每日早晚給用上一次。三天後就能徹底好了。”
占傾岚咬牙,這女人真狠!這種又疼又癢的罪他還要受足三日麽?
“真真的活該。”占夫人淡淡說道:“任何人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占傾岚便連哼哼都不敢再哼哼了。
“雲緋你去。”占夫人拿着下巴朝着占傾岚的方向點了點:“去給他上藥吧。”
雲緋答應了一聲,恭恭敬敬朝着唐韻行了個禮:“多謝郡主賜藥。”
這麽一來,連唐韻這種睚眦必報的性子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趕緊的将藥給了雲緋。
伸手不打笑臉人那都是輕的。最難打的是笑臉又有禮貌的人呢。那個感覺會叫自己覺的自己就是個陰險毒辣的畜生。
呸,唐韻狠狠啐了一口。怎的自己就将自己給罵了呢?
“不如叫我來吧。”藍雲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占家主是因我受累,本該由藍雲負責。”
占夫人臉上便出現了一抹奇異的光彩:“你說的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