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容休絕豔的面龐上卻是不辨喜怒,酒瞳微眯,紅潤的嘴唇中緩緩隻吐出了幾個字:“不要讓本尊說第二次!”
“哼。”斜刺裏傳出一聲譏笑,小安子尖着嗓子說道:“金統領可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郡主的命是您賠得起的麽?”
這話說的極其不中聽,金魂卻不過抿了抿唇,半個字都沒有說。
土魂皺了皺眉,覺得小安子說的話太過分了。可他說的偏偏又是事實,唐韻對樂正容休到底有什麽用處旁的人不知道,他們幾個近身伺候的又哪裏能不知道?
若是唐韻真的死在了四合陣裏,隻怕他們這些人的命一起交出去也不足以熄滅了爺心中的怒火。
“你何必如此。”沉寂中,木魂手中的扇子頓了一頓,慢悠悠走在了金魂身邊。
“咱們自打自願追随了主子,便再也與紅塵世間的那點子糾葛全沒了關系。即便金染是你的妹妹,這些年主子看在你的面子上并不曾虧待她。既然她腦子已經不清醒了,就該有這樣的覺悟。你卻不該爲了這麽一個人來逼迫主子。”
眼看着金魂身子一顫,木魂便将扇子一合,探在他肋下用力往上一擡。金魂便順勢站了起來。
淡漠的眸子朝着樂正容休看了一眼,似乎還想說些什麽。木魂卻朝着他搖了搖頭,金魂終是抿了唇。
步攆之上的樂正容休這會子完全沒有心思理會身邊這些人,陰魅的眸子盯着自己纏繞在指尖兩指寬的一塊布條。那個色澤和紋路分明便是從唐韻今日所穿的禮服上頭扯下來的。
不過,那一塊布料的切口很是平整,瞧着到不似是被什麽給刮破了。而是自己拿什麽利器給割了下來。
“若是你……。”
若是什麽,他終是沒有說出來。隻一雙酒瞳越發的深沉了起來,那纏繞在指尖的布條不過抖了一抖便成了齑粉。
樂正容休咬着牙,眸光晦暗不明,在他眼裏此刻粉身碎骨的可不是那塊不起眼的布條,而是某隻狡猾的小狐狸。
此刻,四合陣中。
“太子殿下。”柔美高傲的女子擡手摸了摸額角并不存在的汗水:“奴家不過是個弱女子,你扣着人家在這迷宮裏頭走了這麽半晌了。人家真的走不動了,能休息一會子麽?”
女子半仰着頭,一雙水潤的美眸迎着月光。
她的長相是極美的,顯然她對自己的美麗心知肚明也很是知道該怎麽利用這一點。所以,她仰着頭的這個角度恰到好處的将她最美的一面給展現了出來。
宗政鑰卻隻管皺着眉頭,陰沉的眼睛半絲眼風不曾給過自己面前美麗的少女:“少廢話,樂正容休身邊哪裏有柔軟的人!”
這便是毫不猶豫拒絕了面前少女的請求,眼看着女子咬了咬唇神色間很是委屈。
“奴家與殿下并不熟悉,您這麽貿貿然的綁了人出來。又在這種鬼地方走了這麽半晌,奴加畢竟是個女子,也會怕的。”
聽他這麽說宗政鑰終于垂下了眼眸,眼底卻是一片冷凝如冰。細看分明還有一絲嫌棄。
“本宮不是樂正容休那個妖人,你不需要在本宮面前做戲。”他神色冷峻,俨然的一副我根本不會上你的義正言辭。
“既然是你将她給騙進了這裏來,便該給本宮好好的将她找出來。”
“她?”女子大約是覺出面前男子對她半分興趣也無,也漸漸冷了臉色:“太子口中那個她,指的可是唐韻麽?”
隻聽她淡淡輕哧了一聲,很有些不屑:“我以爲,殿下實際上是極讨厭她的。恨不能讓她死了呢。”
宗政鑰眸色一凝,眉心的朱砂痣驟然之間豔紅如火。似乎因着有人不經意間窺破了他的心思,眼中毫不猶豫便浮起了一絲殺氣。
“國師府四婢的金染心細如發,善于從蛛絲馬迹中迅速的判斷出一件事情的端倪。果然是名不虛傳。”
“多謝殿下誇獎。”金染勾唇一笑,身上便當真沒有了方才的那一份柔弱。面目很是倨傲,顯然覺的她當之無愧。
宗政鑰眉心的朱砂便又紅了幾分:“真正的聰明人可不會将自己看到的秘密随便說出去。”
“也不一定呢。”金染以手掩唇:“若是知道自己死不了,又有什麽是不敢說的?便如現今,殿下您可不是不敢殺我麽?”
宗政鑰抿了唇,抿的太緊了些,以至于寡薄的唇瓣如同一把薄薄的利刃。似乎眨眼之間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金染卻似乎半絲不覺的恐懼,笑的越發歡暢起來。眼中卻帶着若有若無的一絲憐憫。
“說起來您身份在楚京也算是極尊貴的了,卻連個喜歡的女人都管不住。不覺的窩囊麽?”
宗政鑰握拳,額角青筋暴露。
金染瞄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奴婢雖是個下人卻自認爲比殿下看人準的多。要奴婢說您就該全心全意依附我們主子。女人們,等過了那個新鮮勁也都是一個樣子。說不準我們主子一高興,便能将她賞給了您了呢?”
“你……。”
宗政鑰驟然出手,五指成鈎一下子抓向了金染的脖頸。那一下來勢洶洶,似乎一下子便要擰斷了金染的脖子。
金染卻動也沒動,眼眸眨也不眨盯着面前猩紅的一雙眼眸,臉上的譏诮越發深了幾分。
果然……宗政鑰手腕突然就卸了力道,眼中明明恨極,到底是松開了手。
“呵呵。”金染冷笑:“殿下果然是個聰明人,這會子殺了我的話對您可沒有一點好處呢。”
“嘶。”月下有寒光一閃,下一刻便有幾點豔紅的血珠抛灑在了空中。
金染一聲尖叫捂着自己的臉頰,滿面皆是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敢跟我動手?”
宗政鑰輕蔑的收回了指縫中夾着的薄薄刀片:“本宮雖然不能殺你,不代表不能傷了你。”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大約是終于出了一口氣,神色間緩和了許多。眉心的朱砂也漸漸恢複了正常的顔色。
“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否則。”他眸色一冷:“本宮不保證隻給你吃這一次苦頭。”
說着話他不再理會金染,背着手走在了前頭。
金染緩緩放下捂着自己臉頰的手指,盯着指腹上一抹嫣紅眸色漸漸的閃過一絲狠厲。
她金染自打成了國師身邊一等丫環之後,奉命管理着府裏後院那些個名義上的夫人們。從那時候開始哪裏有人敢給過她臉色看?
即便是後院那些個名義上的女主子見了她也得恭恭敬敬喊一聲金染姑娘,如今,那男人居然傷了她?!
她眼中極快的浮起一絲殺意,除了主子,敢傷了她的人都得死。管你是什麽身份,都得死!
……
如今,傳聞中陷入到四合陣中失去蹤迹生死不明的唐韻正慢悠悠睜開了眼睛。
她眸光朝着四下裏飛快的掃了一眼,待遇不錯。
這個屋子無論是家具還是裝飾都是一等一的華麗。
就說她如今正睡着的這張羅漢床,是用紫檀木仔仔細細的雕成的。上頭鋪了厚厚的被褥,躺上去便如陷在了雲彩堆裏。再加上空氣裏若有若無的檀木香氣,躺在上頭真是叫人半點都不想起來。
她剛準備再閉上眼睛,便聽到屋門吱呀一聲響了。接下來便有個女子小聲說道:“若是醒了便起來吃些東西吧。”
一聽見有東西吃,唐韻瞬間就亮了,一咕噜便從床上爬了起來。
一眼瞧見床前桌子上擺着的精緻吃食,便連手都顧不上洗。一把抓了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這下子反倒叫來送飯的女子看呆了眼,手裏端着的剛盛好的湯都忘記了要放在桌子上。
“麻煩給我。”
“什麽?”
唐韻拿眼睛掃了眼她手中端着的湯碗:“湯,我要噎死了。”
“哦,哦。”女子這才反應了過來,趕緊将湯碗遞了給她。
唐韻接了過去,喜滋滋的喝的津津有味。
女子瞧了半晌,終于咦了一聲,接下來便是一陣低語:“這人,與尋常人不大一樣呢。”
“怎麽不一樣?”唐韻咽下了口中最後一塊馬蹄糕,擡手摸了摸嘴。頗有些意猶未盡的砸了砸嘴:“人餓了,就得吃東西。這道理傻子都懂。”
女子噎了噎,似乎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卻也覺的這話說的極其有趣,于是便抿唇一笑:“道理是那麽個道理,可是能做到的人隻怕不多呢。”
“比如。”她的眸光在唐韻面龐上掃過,滿面都是審視:“您就不怕這裏頭有毒?”
“毒麽也許是沒有的。”唐韻微微笑道:“頂多也就有那麽點子化功散而已。”
“你知道?”女子一驚,眼中便帶出了幾分警惕:“那你……。”
“我爲什麽還吃?”
唐韻靠在椅背上,順手在雪白的流雲緞桌布上擦了擦手。眼看着雪白的桌布上立刻被她油乎乎的兩隻手給染上了刺目的一塊金黃油漬,她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隻因爲,你們花高價買到的那玩意的配方的主人,不巧正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