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廣安的聲音陡的叫女子脆糯的嗓音給打斷了,蕭廣安隻覺得一口血給堵在了心口,幾乎想要将唐韻用眼睛給瞪穿了。
唐韻慢悠悠理了理腮邊碎發,似乎并未曾瞧出蕭廣安眼底當中的威脅,款款說道:“這孩子實際上是陽泉蕭家的嫡子嫡孫,可是命卻也太苦了一些。”
說着話,她擡手按了按眼角,攥在手裏的帕子裏頭早已經塗了厚厚一層的姜汁。才按了上去,一雙眼睛立刻就紅了。
唐韻這才哽咽着說道:“好端端的也不知招惹了什麽邪祟居然叫人一夜之間滅了門,隻留下了這麽一個孩子。我父王可憐煜哥兒孤苦便将他救了回來,又念在他與我蕭王府同出一脈将他記在了小王妃的名下。”
說着話她猛然擡起了頭,将蕭廣安沒來得及藏起來的那一絲震驚給瞧在了眼睛裏,勾唇一笑。
“父王體諒小王妃膝下空虛便将煜哥兒過繼給了她,挂礙着煜哥兒痛失雙親便送了他一個母親。父王如此高義,韻兒着實感動的緊呢。”
她吸了吸鼻子:“父王可萬不要責怪韻兒失了禮數。”說着話,便拿一雙眼睛盯着蕭廣安仔細的瞧。
蕭廣安咬着牙:“不會。”
“所以,也請衆位大人千萬莫要誤會了我父王。”
“自然不會。”
四下裏一片贊揚聲,蕭廣安一張臉卻是陰晴不定。耳邊便聽到有人恭維着說道:“王爺如此重情重義真是沒有叫人想到呢。”
蕭廣安仿佛一下子便找到了共鳴,竟是幾不可見的歎了口氣。
“方才之前,我也是……沒有想到的呢!”
唐韻垂下了眼,這種時候已經不需要她再說些什麽了。今日之後,全楚京都已經知道了蕭王府又添了一位小公子。蕭廣安即便想不承認都再也不可能了。
側過頭去便看到蕭景煜也垂着頭,眼睛裏卻有一片波光盈盈。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即便心智再成熟也不過就是個五歲大的孩子,能成熟到哪裏去?這個世界上也不是人人都如樂正容休那般,打小就已經徹底黑化了的。
乍然聽見自己又有了雙親,他哪裏能夠不激動。隻怕這會子若是在聽雨閣的話,他早就一頭紮進自己懷裏大哭了。
“煜哥兒。”唐韻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走吧。”
“父王,韻兒告退。”
這話說完,她也不去理會蕭廣安到底是個什麽神情。緊緊扯着蕭景煜扭頭就走。
她知道這麽一走,隻怕蕭廣安會更厭惡她。可是有什麽法子呢?
蕭景煜已經忍到了極限,再待下去,她可不敢保證他會不會一下子哭了出來。
蕭廣安眉頭皺了又皺終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于是便隻能眼睜睜看着唐韻扯着那小人越去越遠。
恰在此時院子裏傳出一聲高喝:“三殿下駕到!”
這一聲極其的洪亮,一聽便是走了心的。蕭廣安臉上便奇迹般的亮了起來,透過蕭王府正廳寬敞的門扉,他一眼便瞧見了打扮的世家公子般的宗政璃快步走了過來。
于是,他滿意的眯了眯眼,将自己的胡子捋了捋。除了那個不上道的逆女,旁的人還是很尊重他的麽。瞧瞧三皇子這可是不就來……哪了?
眼看着那人明明就要進來,卻是一眼瞧見了唐韻,身子一轉便扯住了她的衣袖。
“蕙義,可找着你了。”他說。
蕭廣安手一滑一個沒有注意便扯掉了自己幾根胡子,疼的半邊臉都抽了起來。
所以,那人着急忙慌的過來根本就不是爲了來見他,而是爲了那個臭丫頭!!!
“宗政璃?”唐韻顯然也吃了一驚,清眸幽幽看向了宗政璃抓着自己的那一隻手掌上。
宗政璃莫名的便覺出了一絲寒意,身子一僵不由的便松開了手。
“我父王的喜堂在那裏,你找我做什麽?”
“我不是來見蕭王的。”
他這話說的極快,說起來的時候似乎很有些不經意。然而,這話叫蕭廣安聽了又哪裏能夠不經意?
蕭廣安瞪着眼幾乎氣的吐血,他居然說他不是來見他的!不是來見他!!!!
唐韻五感很是敏銳,身後那極其怨念的目光叫她很是不自在,心底裏對自己的便宜爹充滿了同情。
于是,她慢悠悠掃了一眼宗政璃。真相什麽的自己想想也就是了,這麽随随便便的說出來真的沒有問題麽?
“蕙義。”她幽冷的目光終是叫宗政璃清醒了那麽幾分,眼中的焦急便緩緩散了。
“你瞧見妩兒表妹了麽?”
“蕭妩?”
唐韻一怔,眼前男子素來是個沉穩的性子,卻并不似宗政鑰一般尖刻。 雖然是個皇子卻很能體諒旁人的心情,做什麽事情都面面俱到,什麽人都不曾得罪過。自然也從不曾露出過這般驚慌的情緒。
今日這是……怎麽了?
先是失了冷靜和分寸,如今雖然已經冷靜了下來。但從他些微發白的面色又哪裏看不出他心裏頭實際上還是相當的緊張。
叫他這麽反常的人是……蕭妩麽?
“不曾。”她老老實實搖了搖頭:“今日府中忙亂,五妹妹不曾來找過我。”
宗政璃的臉色便越發的白了幾分,瞧上去像極了想到什麽可怕的事情。
“蕙義,妩兒怕是出事了。”
“什麽?”
唐韻眯了眯眼,宗政璃聲音壓得極低,顯然是不希望旁的人聽到他說的事情。但……他的神色分明就很是鄭重。
“扶柳,送你主子回去。”
她立刻也覺出了幾分鄭重,回身飛快朝着扶柳吩咐了一聲。蕭景煜極其的通透,幾乎就在宗政璃突然出現那一刻便松開了唐韻的手,并後退了幾步。
這會子聽見她這麽說,立刻就朝着她行了個禮:“煜兒告退。”
眼看着蕭景煜已經走的不見了影子,唐韻這才對着他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宗政璃點了點頭:“我随你去。”
兩人說話的聲音本就不大,再加上幾個丫鬟刻意的遮擋。正廳裏的人即便是豎起了耳朵,也根本就聽不真切。
眼看着二人竟肩并肩的走了,臨了也沒有一個人來給蕭廣安解釋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蕭廣安越來越黑的面色之下,正廳裏終于開始了新一輪的高談闊論。 “真是沒有想到貴府的大小姐與三殿下關系居然這麽好呢。”
“可不是呢,說起來這蕙義郡主可真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這話怎麽說?”
“你居然不知道麽?她可是在雲山書院叫國師大人點名親自收下的入室弟子。”
“蕭王爺真是好福氣,有個如此長袖善舞的女兒。将來富貴榮華定然享用不盡呐。”
蕭廣安:“呵呵。”
唐韻這會子可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小肚雞腸酸不溜秋明顯妒忌的閑言碎語,她正眯着眼,渾身陡然散發出的冷意叫宗政璃瞧着都覺得暗暗心驚。
“你說,我五妹妹失蹤了?”
宗政璃遲疑了一下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裏是蕭王府,今日人多事情多。五妹妹不過是一時片刻沒有出現,你怎麽就笃定她是失蹤了?”
“正因如此。”宗政璃鄭重說道:“蕭妩絕對不可能亂跑,今日對她來說與哪日都不同。”
今日之後,蕭妩便也成了蕭王府正經的嫡女。
這種時候,即便她不能去前廳送嫁,也隻會在靜齋裏等待着她的母親,哪裏會讓自己錯過了這麽重要的時刻?
“所以。”唐韻皺了皺眉:“你一直與五妹妹在靜齋?”
這話便說的有那麽幾分不大贊同,宗政璃什麽身份?他今日來蕭王府自然隻有給蕭王賀喜這麽一個理由,哪裏能跟一個尚是庶女的閨閣女子單獨呆在一起那麽久?
宗政璃面色似乎有些微的發紅:“是……但是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
“我懂。”唐韻揮了揮手,并沒有叫他說下去:“你們男未婚女未嫁,又是郎才女貌互相看對了眼也沒什麽大不了。”
宗政璃皺眉,眉眼中便有些暗暗焦急:“我……。”
“可殿下也該注意場合,今天府裏頭這麽多的人。若是叫旁的人知道了,難免會損了五妹妹的名聲。你既然喜歡她,便該處處爲她設想才是。”
“蕙義……。”
“五妹妹的事情殿下就不必擔憂了,交給韻兒處理便是。無論她去了哪裏,我定然将她全須全尾的給你找回來。”
“秋彩,秋喜随我一同去一趟靜齋。秋晚和秋扇回去聽雨閣坐鎮,等我回來。至于殿下……。”
她擡頭看了眼臉色微黑的宗政璃:“您就到我父王那裏去吧,既然來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就這樣。”
她語速極快,說完了這些也不去瞧宗政璃有什麽反應。轉身便要朝着靜齋去了。
“蕙義。”宗政璃挑眉,到底是顧不上什麽男女大防,再度扯住了她的手腕:“你倒是聽我說。”
“這會子怕是沒有那個功夫呢。”唐韻手腕一抖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然一下子便甩開了他的手腕:“五妹妹無論是因爲什麽不見了,第一時間開始尋找都是唯一要做的事情。片刻不得耽擱,殿下有什麽話等以後再說吧。”
宗政璃看着眼前女子迅速遠去的背影,隻覺的心裏頭似乎有那麽一塊也随着自己的手掌一樣空了。
“蕙義。”他跺了跺腳:“你怎的就不聽我将話說完,我對蕭妩……我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