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容休說到底也是南越的大皇子,還能一輩子呆在北齊麽?遲早有一日要回到南越去。
“本尊在北齊過的這麽自在,自然希望它長治久安下去。南越給過本尊什麽?與其讓北齊輸了,還是南越輸了比較好。”
唐韻眸光一閃表示懂了,師父心裏頭一定是恨透了南越。所以才會這麽不盼它好吧。
可是……她總覺的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北齊似乎對他也不怎麽好呢。爲什麽他就這麽一直護着北齊?
她總覺的樂正容休對北齊的關心已經超出了一個臣子應有的職責。
擡頭看了看身邊的男子,唐韻知道他這會子該是不會再說什麽了。他心裏隻怕藏着很多的秘密吧,才會成了這麽個陰沉可怕的性子。
“你是不是有什麽想要問問爲師?”
“沒有。”唐韻果斷的搖了搖頭:“師父若是想要說的自然會跟韻兒說,若是您覺得韻兒不足以信任那麽無論韻兒怎麽問,您也是不會說的。”
樂正容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聲音竟是難得一見的溫柔:“爲師不說并不是因爲不信任你,隻是……還沒有想好該怎麽開口。”
唐韻并不去糾結那個問題,她一向不是個喜歡窺探别人秘密的人。
“你要蕭景煜能夠順利進入蕭王府總得有個合理的條件,所以這隻令箭該怎麽交出去,便需要你自己好好把握。”
“師父将五魂衛調了出去給了蕭景堂,萬一楚京出了什麽事端可怎麽辦?”
“爲師早已經安排好了,給你看看這個。”
唐韻便看到他轉身從書架上拿了本卷宗出來遞給了她,她打開來隻看了一眼,便狠狠吃了一驚。
“這是?”
樂正容休優雅的靠在了椅背之上,修長如玉的指尖毫無節奏的敲擊着桌面:“就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那是一份名單,上頭用朱筆劃掉了爲數不少的官員。有的已經在旁邊寫了新的名字出來,有的則仍舊空着。
若是換做了從前她并看不出這一份名單有什麽名堂,如今卻是一眼便看出來了。
上頭用朱筆劃掉的那些人好巧不巧的全是雲山書院開館那一日因舞弊被趕出雲山書院那些弟子背後的勢力,她可不信這事情能有這麽巧合。
“這些人都是最近與太子走的比較近的,本尊已經将他們盡數都給換了。宗政璃若是不傻的話便一定能夠把握住這次機會。這麽一來,他們兩個便勢均力敵了。楚京短時間内自然能夠相安無事。說起來,這事情可都要感謝徒兒你呢。”
唐韻:“……。”
所以,她果斷也是被人利用了麽?
難怪老變态一句話便可以将她留在雲山書院,卻仍舊默許了她那些費事的法子。原來,是爲了借着這個來鏟除異己。
可是,這事出面的人卻是她唐韻呢。自此後她隻怕要被那些楚京權貴給恨毒了吧,他可真是不遺餘力的給自己拉仇恨!
“何必這麽看着爲師?”樂正容休優雅的說道:“爲師是在幫你造勢。”
造勢?是惡勢力吧! 唐韻咬牙:“您真是韻兒的好師父!”見過這麽坑徒弟的師父麽?!
樂正容休從善如流:“不客氣。”
“準備好了,便下山去吧。五日之後書院内室弟子第一次大比,你不要誤了時辰給爲師丢人便是了。”
唐韻皺了皺眉:“徒兒就這麽離開,占傾岚那裏不會……”
她可不會忘記了,她已經将占傾岚給徹底的得罪狠了。偏巧未出師的弟子不可随意下山,那人能忍得住不來找自己麻煩?
“你隻管放心下山去便是,那日之事已然有了個合理的解釋。他不會爲了那事再去爲難你。”
這話說完他便什麽都不肯多說了,隻朝着她揮了揮手:“你去吧。”
唐韻便帶着滿腹的狐疑出了書房,前腳走後腳便看到一大票的人湧進了書房。她眸光微微一眯,看來與南越的這一仗打的定然很是艱辛。樂正容休這幾日會很忙吧。
秋晚與秋彩見着她出來立刻便跟了上去:“小姐,咱們什麽時候下山?”
“你們都知道了?”
秋晚立刻點了點頭:“安公公方才已經吩咐我們收拾好了東西,說是小姐一會子便要下山回府去呢。”
“既然準備好了便……。”
“大姐姐。”唐韻的聲音便叫清脆軟糯的甜甜的童聲給淹沒了。
側目看去,蕭景煜兩條小短腿倒騰的飛快,跑的滿臉通紅。扶柳也不好攔着他,便隻能不遠不近的跟着。
蕭景煜今日穿了件豆青的絲綢罩衫,罩衫有些微的大,胸前又系了兩根長長的帶子。他那麽一路疾跑着過來,罩衫裏頭便兜了鼓鼓囊囊的兩兜風。便如一直别緻的風筝,一下子便飛到了她的面前。
“煜哥兒慢些。”唐韻一伸手将他刹不住車眼看着便要飄過去的小身子一把撈在了手中:“跑的這麽急,仔細着了風再做下了病。”
“大姐姐。”蕭景煜小手緊緊扯住唐韻衣袖:“你是要下山了麽?你還回不回來,可不可以帶着煜兒一起去?”
唐韻眸中幽光一閃,突然朝着他身後扶柳看了過去。她的行蹤原本該是個秘密,怎麽什麽事情都跟個孩子說?
扶柳身子一抖立刻跪了下去:“奴婢什麽都沒有說,請郡主明察。”
“不是扶柳跟我說的,是煜兒去找大姐姐的時候瞧見秋晚她們在收拾東西,所以便自己胡亂猜的。”
他小心翼翼看着唐韻的臉色,見她一臉的陰沉,清眸中半絲笑意也無。便知道自己犯了錯,于是小臉立刻垮了下去,頗有些局促。
“煜兒錯了,大姐姐不要生氣好不好。煜兒不跟着大姐姐一起下山了,您不要丢下韻兒一個人太久行麽?”
小小的孩子緊緊扯着她的衣袖,大眼睛裏頭一片水汽氤氲。此刻陽關正好,照在他四十五度角揚起的圓嘟嘟的小臉上,唐韻的心便澀了一下。
這孩子大約是等的怕了,太多的人離開他叫他等着,卻再也沒有回來。
“煜哥兒你聽我說。”唐韻蹲下了身子将他的手包在了自己手心裏頭,叫他剛好能看着自己的眼睛:“我這一次并不是去做危險的事情,而是要回去蕭王府一趟。”
她伸手将他因爲跑的急了而點的松散了的衣服帶子重新給系好:“煜哥兒回頭是要與我一同回王府裏頭住着的,我總得先回去安排一下不是?”
蕭景煜咬了咬唇:“大姐姐,你會回來麽?”
“當然。”唐韻笑道:“大姐姐好不容易才能進了雲山書院,還沒有把這裏禍害夠,怎麽能不回來?”
小孩子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她那麽一說蕭景煜立刻便破涕爲笑:“那,煜兒便乖乖等着大姐姐回來。煜兒有娘陪着,煜兒不怕。”
說着話,他小手在脖子裏一撈便掏了條紅色的繩子出來:“煜兒将娘帶在了身邊。煜兒今日找大姐姐實際上便是想叫您看看,好看麽?”
唐韻低頭看去,紅色繩子的下頭墜着雪白的一隻骨哨。骨哨隻有尋常人小手指粗細,上面還雕了精巧的花紋,倒的确稱得上是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如果,你能夠忽略了它原本的材料的話。
“煜兒有娘陪着,便什麽都不怕了。”
唐韻心中便又是一酸,親手幫他将骨哨放回了衣領子裏頭:“大姐姐很快就會回來看煜哥兒,在我沒有回來的時候,你就在這院子裏呆着哪裏都不要去,自然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蕭景煜點了點頭:“煜兒記下了。”
唐韻便别開了眼,她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忍不住落下眼淚。如今的她哪裏還有資格軟弱?
于是,便大聲朝着扶柳說道:“伺候你小主子回去。”
扶柳立刻走快了幾步恭恭敬敬站在了蕭景煜身後,蕭景煜很是乖巧便朝着她揮了揮手:“大姐姐,你要早點回來啊。”
說罷,便牽着扶柳的手走了。
“煜哥兒真真的可憐。”耳邊傳來秋晚低聲的啜泣:“這麽小就沒了娘,都怪那些個殺千刀的。都是些狼心狗肺的畜生!”
唐韻歎了口氣:“這個世道誰又不可憐呢?你和秋彩哪一個不是自小沒了娘?即便是我,除了知道我娘是個女的,與她有關的事情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秋晚的哭聲便一下子噎在了喉嚨裏。
“煜哥兒帶着的那個骨哨,是他自己找人做的麽?”
秋彩立刻說道:“正是的呢,說起來煜哥兒一點都不像個五歲的孩子,膽子可真大。奴婢覺着,小姐真的不必再爲煜哥兒擔心了。”
唐韻抿了抿唇,秋彩說的不錯,蕭景煜的确很讓她意外。
擅長剝人皮,取人骨還能将它們制成精巧物件是樂正容休那老變态的特殊嗜好。
他的手下便養了那麽一群專門幹這個變态營生的變态,那些人一般都住在魂部最陰暗血腥的刑堂裏。
她也不過跟着蕭景煜提了一句,哪裏想到他居然真的就自己去了。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麽?
何況還是個五歲的孩子!
所以,這樣的孩子隻怕比尋常的成年人殺傷力還要大,因爲他們長着一張誰都不會提防的可愛面孔。除非遇到特别強大的敵人,蕭景煜到真是不用讓她特别擔心。
“我睡着的這幾日前山可有什麽動靜?”唐韻眯着眼,突然想起了樂正容休的話便很有幾分好奇。
他說一切都很順利不會有人來找麻煩,還真的沒人來找麻煩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