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說,隻要她找到了蘇怡,就能知道蝶蘭香的出處?知道到底是什麽人害死了她是祖父?
“郡主。”張三太太哪裏見過這樣疾言厲色的唐韻,這種時候俨然不是說話的時候,耳邊的狼嚎聲越來越大了。如今連她都能夠聽的清清楚楚的,她聽不到麽?
“我們現在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突然伸出了手,也不知在唐韻哪裏飛快的用力按了下去。
眼看着唐韻皺了皺眉,眼底的猩紅漸漸散了,恢複了一絲清明。于是,她便看到張三太太一下子跳進了水裏,正微笑地沖着她招手。
“三伯母,你這是……”
“郡主不是說水可以混淆狼群的嗅覺麽?既然是我身上的味道引來了那些畜生,那便将它洗掉好了。也請郡主快些下來吧,咱們一起躲在水裏,過會子等它們找不到人也就該走了。”
唐韻卻搖了搖頭:“沒有用的,蝶蘭香并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若是那麽容易便被破解了的玩意,又哪裏能害的祖父賠上了一條性命?他可是堂堂水師的督總!
張三太太一愣,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臉色便再度染上了一絲灰白。卻也不過是片刻之間,唐韻便看到她的臉上居然浮起了一絲奇異的微笑。之後,趟着水迅速上了岸。
“郡主你記好了。”她抄着手,臉頰上的笑容很是溫暖,便如暗夜中最明亮的星,一下子就破開了黑夜的迷茫和恐懼。
“我不知道那些人具體住在哪裏。她們每次叫我出去的時候都給我蒙着眼睛,隻有這一次,蘇怡似乎興奮的過了度些放松了警惕。我才能偷偷看了一眼。”
“三……。”
“那院子很是幽靜,進出的人并不多。裏頭有一座巨大的高塔,直插入雲霄,那一座塔是白色的。我想郡主要是想找的話,并不難找得到。”
眼看着張三太太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溫暖起來,唐韻心中突然就浮起了一絲奇異的不安。
她這麽說話,怎麽那麽像……
“煜哥兒以後就拜托給郡主了,妾身相信,他跟着郡主定然比跟着妾身更好。”
張三太太眼底似有晶瑩的光一閃,印出一片哀傷。突然一伸手,一把将遂不及防的唐韻給推在了水裏。之後便朝後退了幾步,直到與躺着的譚教習站在了一處。
唐韻心中一緊,突然意識到她要做什麽了。于是,驚恐的叫道:“你快回來,你要做什麽?”
張三太太朝着她笑了笑:“妾身本無意傷害郡主,卻将郡主給逼入了如此險地。那麽,便讓妾身來結束這一切吧。”
說着話,扭頭便朝着密林深處迅速跑了過去。唐韻伸手,隻來得及抓住一抹冰涼的濕潤。
那是……張三太太的眼淚?
“嗷嗚!”狼群突然到了唐韻的眼前,卻是瞧都沒有瞧水中的她。咆哮着沖着張三太太的方向追了下去。
“爲什麽!”
水中的唐韻呆立了半晌,突然一聲仰天長嘯。啪嗒一聲,冰冷的淚水順着眼角滴落在了水中。
爲什麽每次都是這樣?!
上次中了蝶蘭香,祖父推開了她。這一次,張三太太又推開了她!
爲什麽他們從來就沒有問過她同不同意,便私自用自己的偉大來無情的嘲笑她的渺小?他們莫非就不知道,這樣踩在他人鮮血上的人生,過得有多麽痛苦?
她頓了下去,口中忍不住低聲的嗚咽着。
水面上單薄的女子抱着雙肩,身體在水中瑟瑟發抖,看起來随時都有可能倒下去。那一幕,弱不禁風的好不可憐。
“蘇怡,蘇怡!”
也不知過了多久,顫抖的雙肩突然停了下來。少女的脊背再度挺得筆直,剛毅的如同風吹不動的磐石。
“既然如此,那麽大家便一起痛苦吧!”
她的聲音很是堅定,卻奇迹般的似乎每個字裏都滲透了血腥,叫聽見的人忍不住的不寒而栗。
下一刻,纖細的身軀嗖的自水中躍了出去。也顧不上用内力蒸幹自己的衣服,便朝着與張三太太截然不同的方向飛奔而去。
這個時候,傾城絕世的國師大人正享用着小安子撥好了皮的荔枝。荔枝可是稀罕物件,據說爲了将采摘下來的新鮮荔枝送入宮裏,前前後後不知道跑死了多少的馬匹。
于是,曾經有一段日子禦史台日日有人上書,要求北齊帝停止向東岚求,購這種玩意。結果,上書的人卻都被皇上給砍了。
據說,國師樂正容休一貫最喜歡這種鮮美多,汁,又最是勞民傷财的玩意。所以,爲了博美人一笑,他哪裏允許停止這麽有趣的一項活動呢?
“可是土魂回來了?”樂正容休将小巧的一枚荔枝核吐在美貌宮娥手中拖着的金盤子裏,漫不經心的說道:“去叫我那徒兒過來,也嘗嘗這新鮮的玩意。”
小安子抿了唇,眉目含笑的立刻道了聲是躬身退了出去。他看的果然沒有錯,主子對郡主是真的好呢。
他的東西即便是爛了扔了,又哪裏曾經與人一同分享過?
宮娥又遞了個軟嫩的荔枝過去,樂正容休張嘴含了,微微擡了擡手:“等那小東西來了再剝。”
這一等,便直直等了半盞茶。
幾乎就要在樂正容休失去了耐性的時候,終于看見小安子一臉凝重的走了進來。身後的卻并沒有他念叨了半晌的小人,反而跟着土魂。
而他走路的樣子……樂正容休酒瞳一眯,他居然受了傷?
“她呢?”樂正容休半眯着眼睛,柔糜的聲音流水一般慢慢說着,聽起來漫不經心。
土魂卻打了個哆嗦,總覺的被自己主子這麽看着,便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看起來對方似乎靜止不動,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一口将你給吞了下去。
于是他趕緊說道:“郡主不曾回來。”
“不曾回來?”柔糜的聲音起了一絲波瀾,聽上去仍舊無損與他音質的半分美感,卻就是叫人心驚:“那,你回來做什麽?”
小安子猴精一般,一眼瞧出主子的情形似乎有點不大對勁。便不着痕迹朝着幾個宮娥揮了揮手,頃刻之間,碩大奢華的屋子裏頭便隻剩下樂正容休和土魂兩個。
“去告訴院子裏頭的人。”小安子沉着臉說道:“想活命的這會子都不要到大人這裏來。”
身邊的宮娥作鳥獸散,唯有小安子退去了周身的威嚴換做了一臉的生不如死。
誰都知道爺心情不好的時候殺傷力一向驚人,這種時候自然是有多遠滾多遠的好。
可是,誰都能躲了,爲什麽他就不行?他真的想好好算算他這個貼身太監到底能活多少年呢?
“說!”樂正容休的聲音滿是山雨欲來的壓迫。
土魂咽了咽口水,哪裏敢有半絲隐瞞。将他回來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眼看着樂正容休的眼神越發的陰霾起來。
土魂心裏越發沒了底,莫名的覺得連那斷了的兩根肋骨也奇迹般的不疼了。幾乎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張原本可愛俊秀的娃娃臉上也不知道是個什麽表情,一片的猙獰恐怖。
就在土魂即将崩潰的時候,眼前一花,那絕世傾城的男子哪裏還有半個影子?
土魂正自納悶,爺方才看起來滿腔怒火,陰冷的便如地獄的惡鬼一般。他以爲自己今天已經活不成了,怎麽如今一聲不響的就走了?
“小安子。”
半空裏男子柔糜的嗓音叫小安子打了個哆嗦,擡頭去看,哪裏有那人風華絕代的半絲身影?
“給本尊看好了那個蠢貨,若是跑了,你就自己拿命來賠!”
這話說完,樂正容休也顧不得下面人什麽反應。幾乎是眨眼之間便離開了自己别院所在的山巅,半空裏隻能看到他衣袍翻飛間流下的一點子殘影。
“但願,來得及!”他說。
……
另一頭,唐韻已經出了林子。一路上便回了雲山書院的所在的前山,人聲便漸漸鼎沸了起來。
一群穿着高等雜役服服的下人們手裏頭正捧着洗好的衣裳,說說笑笑的朝着内院走去。
這可是個好差事,能留在六夫子内院的内門弟子,哪個不是非富即貴?
這種送衣服的活計最是輕巧,若是再口兒甜讨得了那些貴人們歡心,賞賜絕對能拿到你手軟。
于是,那幾個丫頭一個個臉上都帶着笑容。哪裏知道危險正一步步臨近了來,直到……
“啊……!”
一個丫頭正說得高興,脖子裏突然一緊,似乎有些喘不上氣來。于是,便伸手想要去整一整自己的脖領子。哪裏想到居然摸到了一雙手!
那一雙手很是細膩軟軟的柔若無骨,卻異常的冰冷,帶着點子濕潤的腥味。那個觸感,哪裏像是人的手?
于是,丫頭腦子裏頭立刻就想起了一些極爲恐怖的聲音,之後便是一聲尖叫。
哪裏想到,一個字還沒有吐出喉嚨,腳下便是一空。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之後,眼前便是冷冽的一張女子面孔。
“說,山上的高塔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