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着她仿佛一下子找到了靠譜的理由,再度趾高氣揚起來:“本小姐也不是那心胸狹窄之人,你過來親手給我斟一杯茶今天這事就算過去了。不然……”
“不然如何?”
“也不如何。”蘇怡冷笑着說道:“你若是不來伺候本小姐便是不遵守雲山書院的規矩,雲山書院一向紀律嚴明。你既然犯了規矩,到時候被趕出了書院可别怪本小姐沒有給過你機會。”
“你這個……”秋晚飛快的擡手摸了摸臉,方才還一場大雨傾盆頃刻間便雲開霧散了。叉着腰便要找蘇怡去理論。
唐韻哪裏能讓她去找死,手腕一撥便将她結結實實給擋在了身後。
“想要我給你道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給她們道歉了麽?”
“額?”蘇怡一愣:“你說誰?”要她道歉?
唐韻眸光幽幽一閃,素手在秋晚和秋彩身上點了點:“可不就是她們麽?”
“你……叫我給她們道歉?”蘇怡張大了嘴,俨然一副不可置信:”兩個賤婢?”
“我勸你說話最好小心着些。“唐韻慢悠悠說道:“新年的時候皇後娘娘留她們在宮裏住了許久。國師大人瞧着這兩個丫頭又機靈又識大體便給了她們個恩典,如今她們已經是宮裏頭正三品的大宮女了。總那麽賤婢賤婢的稱呼,你覺的合适麽?”
這話說完,眼看着兩個小丫頭立刻挺直了腰身,滿面都是端莊的冷然。尤其是秋晚,陪着她在無極宮裏面住了那麽久。平日裏能到無極宮裏去的宮女太監們,都是些頗有地位的。她耳濡目染的自然能将他們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
若非此刻身上的衣服不對,加上她剛剛哭過,那個樣子比起皇後宮裏的一品宮女莊姑姑來也是半點不差。
蘇怡原本也是不信的,可眼瞅着那丫頭還真是有模似樣的,便有些拿不準了。于是,隻能淡淡哼了一聲,卻趕緊别過了頭看向身側的柳明萱。
“她們何時有了分封?”柳明萱淡然說道:“是皇後娘娘的旨意還是皇上的?怎的,都沒有聽姑母提起過呢?”
“呵呵。”蘇怡低笑,眼中分明閃過一絲興奮:“原來是假傳聖旨麽?不愧是好主仆,一個個都這麽嫌棄自己死的不夠爽!”
柳明萱靜靜的盯着唐韻,假傳聖旨這種事情若是坐實了,分分鍾都是要掉腦袋的呢。這人……爲什麽還能那麽一臉的沉着?
“傳旨的是國師大人,至于下旨的是誰你們隻管問問他便是了。”
衆人:“……。”
樂正容休那個叫人恐懼的魔鬼,誰敢去問他呢?
唐韻低着頭,清眸饒有興味的盯着自己的指尖。
小安子的确說過這兩個丫頭是正三品的女官,不過,旨意她是沒有見過的。至于是不是樂正容休搗的鬼她就不知道了,不過麽他那種自帶招黑的屬性,該是也不會介意再多這麽一條罪過的吧。
反正假傳聖旨這種事情他也沒少幹!
“即便如此。”柳明萱的臉上仍舊沒有顯出半分的焦急,冷月一般的傲然:“你們如今進了雲山書院便隻能依着雲山書院的規矩來辦,占家主說你們如今是低等雜役的身份。那麽,伺候主子本也無可厚非。”
“安榮郡主說錯了。”唐韻微微笑道:“占家主說成爲低等雜役那人是我。”
柳明萱眯着眼,看着唐韻那瑩白如玉的指尖輕輕點着自己的鼻子,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疑惑。她突然這麽大方的認了雜役這身份是……?
“是我。”唐韻繼續說道:“也隻有我。他可從來不曾說過秋晚和秋彩也是雜役呢。”
她眸光一寒,聲音也一分一分冷了下去:“所以,敢問蘇大小姐,你公然辱罵毆打三品女官又是個什麽罪過?”
蘇怡面色一白:“我……”
“或者。”唐韻幽幽說道:“實際上蘇大小姐比她們品階還要尊貴的多,隻是我們都不知道呢?”
蘇怡:“……”
到了此刻她連變臉的心思都沒有了,額角頃刻間便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爲了讨好柳明萱,她在雲山書院裏上蹿下跳,今日屋子裏頭這些人都是她拉過來的。爲的便是要利用今天這檔子事情徹底下了唐韻的面子,叫她隻能灰溜溜的滾出雲山書院。
如今,這些人卻陰差陽錯的成了她出醜的見證人,以後在楚京裏可讓她怎麽能擡得起頭?
她如今還是個待字閨中的未嫁女,父親也不過就是個大理寺卿,又哪裏來的封号?
“原來竟是沒有麽?”唐韻再度開口,聲音越發的緩慢而低沉起來:“那麽,你以一個白丁的身份欺辱皇室女官,是嫌棄自己死的不夠爽麽?”
蘇怡隻覺的腿一軟,無力地跌在了凳子上。
唐韻方才說的話可不就是她先前說的麽?她怎麽都沒有想到今日挖了這麽大的坑最後掉進去的卻是自己。
對面那女人說話慢條斯理的,卻叫她覺的她每個字都如同一把刀。還是一把許久不用的鈍刀,鋸子樣一點一點撕扯着人的皮肉,直到它鮮血淋漓。
蘇怡覺得自己如今就是個被龐大野獸盯上的獵物,如今不過是慌亂的等死而已,那人分明是動了殺機。
“郡主?”她眸光一閃看到了坐在自己身邊的柳明萱,立刻就生出了一絲希望。
“安榮郡主。”斜刺裏清冷的女子聲線卻比她快的多,一下子便壓過了她的聲音:“你可是堂堂的郡主呢,又是皇後娘娘的侄女,自然是比誰都熟悉咱們北齊的規矩。這麽以下犯上該怎麽定罪呢?”
柳明萱隻覺的氣息一滞,半晌沒能說出句話來。她哪裏不知道唐韻突然問了她那麽一句話就是想要禍水東引,借刀殺人。
借着她的口來處置了蘇怡,那麽得罪人的便怎麽都不會是她唐韻。
可是明知如此,她能不接話麽?不能!
“按北齊的律法。”她閉了閉眼,不去看蘇怡:“以下犯上者死。”
“郡主,你怎麽能?”蘇怡瞪着眼,怎麽都不敢相信從柳明萱口中能說出那麽一句話來。
居然是……定了她的死罪?
“啧啧。”那一邊唐韻口中卻發出一陣贊歎:“安榮郡主到底是皇後娘娘親自教養長大的,就是比韻兒強了百倍呢。在律法面前大公無私,這般的公平。韻兒可就做不到這一步了,韻兒是個極其護短的人。”
柳明萱咬了咬唇瓣,眸光更冷了幾分:“過獎了!”
這話她是咬着牙說的,似乎每個字裏頭都滲透了血腥味。唐韻哪裏聽不出她話語中的殺意?卻不過笑了一笑,半點不在意。
任你柳明萱再精明,大理寺卿這一條路子今日就算徹底的堵死了!
“所以,這事情喬管事隻管看着辦便是了。”
女子緩慢優雅的聲音緩緩說着,所有人卻都愣了一愣。喬管事什麽時候來了?
“咳咳。”斜刺裏傳來喬管事一聲低咳,掩住了眸中的尴尬。他身後一角藍色的衣阙飄了一飄,消失在所有人視線之内。
“我想不需要再找個人專門跟您解釋下這個事情了吧。”
唐韻眯着眼,語聲中頗有些玩味。占傾岚那裏明明就有可以監控全樓的機關,她就不信他作爲占傾岚的心腹今天這事情會毫不知情!
“那倒不必了。”喬管事呵呵笑着,心裏頭卻比吞了黃連還苦。天地良心,他這會子過來真的隻是爲了那扇壞掉的大門。
哪裏知道,居然趕上了這麽一出?
“既然您都清楚了,那便看着處置吧。”唐韻幽幽說着:“方才,安榮郡主已經下了令了。”
柳明萱面色一緊,迅速别開了眼,不去看這屋子裏的任何一個人。
“這個。”喬管事陪笑着說道:“小人不過是個管事,這事情怎麽也得回了院首才是。”
唐韻眯着眼,這老狐狸一開口就打算要踢皮球麽?于是,她不着痕迹朝着秋晚遞了個眼神。
“嗚嗚嗚。”小丫頭立刻心領神會,頃刻間便又是一場大雨傾盆:“奴婢真是慚愧的緊,得了娘娘垂憐給了個尊貴的身份。這還沒有爲咱們北齊好好出力呢,就叫人這麽輕賤了。奴婢丢了臉是小事,可那些人分明是不把皇後娘娘放在眼裏。奴婢還有什麽臉面再領那皇家俸祿去?”
“小姐。”她擡起眼,梨花帶雨般好不可憐:“您就替奴婢給娘娘上個折子吧,請她收回了奴婢身上的品階。”
“嗚嗚嗚……。”
喬管事:“……”這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說什麽昏話。”唐韻淡淡說道:“皇後娘娘的懿旨是随随便便能駁了的麽?不想要命了?”
“喬管事。“唐韻看向那縮在牆角企圖将自己存在感降在最低的男人:“這事……你可得好好思量思量呢。”
“呵呵。”喬管事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小人知道該怎麽跟院主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