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與你在一起。”
唐韻:“……啊?”她表示沒有聽懂。
“你是雜役,我便也是。”少年飛快的說了幾個字便又再度低下了頭,他該是從沒有一次說過這麽多話。所以,那神情瞧着很是不自在。
唐韻腦子轉的飛快,怎麽聽起來他這話說的好像他爲了她能犧牲了一切一般?
她到底做了什麽,值當的他這麽一心的攀附?
“這話可是你說的。”秋晚也不知什麽時候收了眼淚,紅着眼眶也湊了過來:“以後但凡是指派給我們小姐的活計,你都得負責全都給幹了。”
唐韻瞪了她一眼,這話俨然便是叫這少年成了她的奴仆。人家能答應就出了鬼了。
“好。”
唐韻:“……”還真見了鬼了!
“不光是幹活的事。”秋晚顯然不覺的自己說了多麽不合時宜的話,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若是有人欺負我家小姐,你得負責把人給打跑。”
“好。”
“若是雲山書院克扣我家小姐的口糧,你的負責省下自己的口糧給我們小姐。”
“好。”
“以後我家小姐站着你不許坐着。每天入夜以後,得等我家小姐睡着了你才可以去休息,并且要時刻注意着周圍的動靜。保證我家小姐足夠安全。”
“……好。”
“若是……”
“秋晚夠了。”唐韻聽得一頭黑線,這丫頭明顯的欺負老實人呢。聽聽她提哪些個要求,也太過分了些。她到底是怎麽琢磨出來的?還說的那麽理直氣壯!
“我的丫頭喜歡說笑,方才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莫要當真。”
少年抿着唇,唐韻覺得四下裏似乎迷漫着無邊的冷意。心裏暗暗歎了口氣,秋晚這拎不清的是把人給徹底得罪了啊。
“我是認真的。”他說。
唐韻:“……嗯?”
少年眸色微微一閃,神色間似乎頗有些猶豫:“我……”
“那個新來的雜役,還不趕緊的過來?”台階上傳來一聲大喝,少年便閉了唇,頭也低了下去。方才那猶豫的神色恍惚中隻叫人覺得是看花了眼。
“也請蕙義郡主回去北院吧。”喬管事站在台階上笑眯眯看着她。
這人是個處事圓滑的,即便自己如今淪落成了個下人,他臉上卻沒有半絲輕視。不怪他能成了這偌大一個書院的管事。
“告辭。”唐韻便也朝着他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等一下。”身後傳來少年一聲低語,下一刻唐韻隻覺的手心裏一涼,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被他給硬塞進了手心裏。
等她擡頭看去,那人已經退到了五尺之外:“我叫白羽。”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唐韻飛快的低頭看了眼他塞進自己手心裏的東西,那玩意有她半個手掌那麽大。瞧着像是一塊令牌,也看不出是什麽材料做得,上面滿是鏽蝕什麽也瞧不出。
這是,做什麽用的?
“秋晚,走吧。”
她握緊了拳頭,将那東西藏在了手心裏。不管那是個什麽東西,定然不會是個沒用的。
不然,又哪裏需要白羽那麽偷偷摸摸的塞給她呢?
……
四月的天氣乍暖懷寒,雲山書院地勢又高,到了夜晚也頗有幾分寒氣。
唐韻看了看身邊睡着的兩個丫頭,将自己的被子給她們輕輕蓋上。之後便披衣而起,将身邊桌子上的油燈挑了挑,叫它亮了幾分。
“小姐。”秋彩立刻驚醒了過來,一咕噜起了身。
“你隻管睡。”唐韻朝着她擺了擺手:“不必管我。”
秋彩看了眼身上的藍花粗布印染的被子眸色一寒:“小姐可是冷的睡不着了麽?怎的還将您的被褥給了奴婢呢?”
“不是。”唐韻搖了搖頭,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便能夠靠内力支撐着不畏寒暑。以她如今的修爲哪裏會懼怕這麽一點子的寒氣?
“白日裏藍大小姐悄悄送了床雪裘過來,不如讓奴婢給您拿出來?”
“不用。”唐韻緩緩搖了搖頭,眼底卻分明帶着沉思:“土魂呢?”
“雲山書院不許他進來,如今該是在暗處候着呢。”
唐韻聲音頓了頓,她如今也不過是雲山書院的一個雜役,還是最低等的。能夠允許秋晚和秋彩跟着,已然是天大的恩典,哪裏還能帶着個車夫?
“聯系到他,我要見我師父。”
“是。”秋彩低了低頭,立刻出門去了。
唐韻手腕一抖,燈火下扣着隻布滿鏽蝕的小巧令牌,清眸中滿是思量。
白羽那人看上去很是不簡單,默然的給了她這個玩意,一定不是毫無道理。
可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呢?
她相信這問題一定能夠從樂正容休那裏得到答案。
說來也奇怪,那老變态平日裏就跟長在了她身上一般。無論她走在哪裏都能第一時間出現,這些日子爲了備考他并沒有來打擾自己。如今已然安頓了下來,那人怎的就還沒有出現呢?
“小姐。”屋門一響,秋彩閃身進了屋。唐韻回頭看去,隻有那丫頭一個人,身後并沒有看到土魂。
“小土子說……”她突然閉了口,神色間顯然很有幾分遲疑。
唐韻皺了皺眉:“有什麽話就說,這麽吞吞吐吐的可不是你的風格。”
秋彩卻先眨了眨眼:“小姐,您得先保證您聽了不會生氣,不然奴婢可什麽都不會說的。”
唐韻:“說吧,我不生氣。”
“小土子說大人傳了話過來,說主子您最近剛得了個美人該是會忙得很,根本沒有功夫來接見他。所以……”
“我知道了。”唐韻幽幽歎了口氣,她自然沒有生氣,隻覺得很是無奈。
樂正容休這人可真是……小肚雞腸的太沒有道理了!
那人,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就是對她數次關注白羽的事情感到不滿麽?話說,那人也不知是怎麽想的,爲什麽她總莫名的覺得那人是在吃醋?
她勾了勾唇角用力甩掉自己那可笑的想法,你聽過樂正容休會爲了什麽人吃醋?這想法簡直太驚悚了!
這個天下,他若是看上了什麽東西,甯願毀了也定不會叫旁的什麽人得了去。
吃醋?呵呵!
“睡吧。”唐韻吹熄了燈火。
那人也不知是在别扭什麽呢,等他想開了自然會來見自己。她可不信那人就真的能将她扔在雲山書院不管不問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天不亮的時候唐韻便給人叫醒了。
“手腳都麻利着些。”屋子外面女子的聲音很是嘹亮:“再過半個時辰就要開考了,給你們兩柱香的時辰将一應事物都準備好了。若是哪個手腳慢了耽擱了莊子裏的大事,仔細你們的皮。”
唐韻眸光從窗紙上緩緩收了回來,如今時辰尚早。薄日都還沒有落在窗紙上,外頭尚是一片漆黑。
她眼睛眨了半晌,終于接受了自己如今是個雜役的身份。
“小姐您盡管躺着。”秋晚三兩下收拾好了自己:“您的活計奴婢和秋彩定然都能做的妥妥帖帖的。”
秋彩立刻點頭:“就是,就是。”
“那怎麽行?”唐韻眼珠子轉了轉幽幽說道:“既然如今已然是這個身份,那便該有應有的自覺。還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呢,我又怎麽能給了那些人機會,叫他們能夠有理由将我趕出去?”
秋晚皺了皺眉:“那您隻管跟在奴婢們的身後,凡事做個樣子便是了。有我們呢,怎麽也不會叫随便什麽人折辱了小姐。”
唐韻笑眯眯點了點頭:“我記下了。”
她如今之所以能到了這個地方,多少可都是拜了宗政鑰所賜。那人一心要将她趕出雲山書院,哪裏能叫自己過的那麽自在?他若是安排了什麽,又豈是她們兩個小丫頭能夠擋得住的?
不過,她可未必會怕呢!
“走吧。”她挑了件簡單利落的衣服穿着,不過草草洗了把臉便率先出了門。
院子裏那管事媽媽并不是陌生人,正是昨日在門口接待弟子的方教習。那人一臉的嚴肅,此刻正背着手,淩厲的目光在面前一個個雜役身上掃過。
那目光顯然在唐韻主仆幾人身上停留的時間超微長了一些,待到唐韻想要去細看的時候,她已經别開了眼。
方教習倒是并沒有特别的難爲她們,不過是依着慣例給各人分配了任務。之後,院子裏的雜役們便各自散開了。
兩柱香的時間過得極快,唐韻卻覺得異常的難熬。
實際上她一點都不累,因爲她這一早上什麽都沒有幹,實實在在做了回旁觀者。
倒不是秋彩和秋晚都将她的活給搶着幹了。
那兩個丫頭也是真的想要替她幹活,可是有個人卻比她們誰都快,但凡是唐韻眼神所到之處,立刻就有人搶先一步将她的事情都給做好了。
這麽一來,院子裏看起來最閑散的人除了方教習之外,便隻剩下她。
“白羽。”唐韻無法,隻得沖着那人低聲說道:“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