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有誰敢小瞧了去?
話說,他今天怎麽會來?從沒聽說過開館第一日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占家主。”宗政鑰皺了皺眉:“一個人有兩份路引,這隻怕于理不合。”
“哦?”占傾岚挑了挑眉,四下裏鴉雀無聲。不過是淡淡一個字,莫名的叫人覺得心驚肉跳。
唐韻側目看了眼宗政鑰,那人寡薄的唇瓣緊緊抿着,一雙眼睛陰沉的幾乎沒了半絲正常人的情感。他心裏……該是極不甘心的吧。
反觀占傾岚一臉的輕松自在,桃花眼中光華潋滟,那一張面孔越發的如鏡中花一般缥缈了起來。明明近在咫尺,卻怎麽都叫人看不真切。
他心中一動,這人此刻的神色怎的叫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像誰呢?
“呵呵。”眼看着衆人的心神已然在這無邊的壓抑中頻臨崩潰,天地間幽幽響起男子略帶沙啞的悠揚聲音。
“太子殿下說的極是,臣遵旨。”他說。
宗政鑰皺眉,他說了什麽?怎麽就遵旨了?
“蕙義郡主。”占傾岚妖娆的桃花眼緩緩掃向了唐韻:“殿下說了,任何人都隻能擁有一份路引。所以,你選哪一個?”
唐韻眯了眯眼,這人妥妥的就是個狐狸啊!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可是清楚的很。占傾岚手裏面攥着的那個就是寫着樂正容休那老妖孽大名的紙。
這整個北齊天下,樂正容休四個字隻要甩出去絕對有止夜啼的功效。又有誰敢不給他面子?
這人分明是不情願向樂正容休低頭卻又不好得罪了他,于是,這華麗的黑鍋就毫不猶豫的送給宗政鑰了。
誰叫他好巧不巧的說了句,一個人隻能有一張有效路引呢?
她半晌沒有說話,占傾岚也不着急。隻拿一雙桃花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神情很是愉悅。
“自然是這個管用。”她敢說老變态給的東西是一張廢紙麽?
“極好。”占傾岚點了點頭:“那麽郡主可以請回了。”
唐韻抿着唇,她是想要幫助那個少年,可從來沒有想過爲了幫助别人把自己給坑了。
“憑着那個東西。”她微微笑了笑:“還不夠分量叫兩個人都留下麽?”
“這……。”占傾岚桃花眼微微眯了眯:“也不是沒有法子。”
“什麽?”衆人聽得悚然一驚,什麽時候聽說過一張路引能讓兩個人同時來用?
所有人都忍不住對占傾岚手中的東西生出了幾分好奇,那究竟是什麽?竟然連占傾岚那樣的人瞧起來都頗爲忌憚?
“占家主!”
“殿下稍安勿躁。”占傾岚不過揮了揮手,并沒有給宗政鑰說話的機會:“郡主當知道,我看在這人面子上已然給你破了例子。但,人若是想要得到好處,總得付出些代價。”
“你說。”唐韻挑了挑眉,這人果真不是個容易對付的。
“我可以讓你們都進入雲山書院,但,隻能是以低等雜役的身份。”
“低等雜役?”唐韻皺了皺眉,那是什麽?
“就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占傾岚幽幽說道:“你們自此後隸屬于書院奴部,負責書院本屆新生的飲食起居。”
“這怎麽能行?”秋晚立刻就炸了毛:“我家小姐可是尊貴的很,哪裏能去做那下人的活計?”
占傾岚唇角緩緩勾起一絲冷笑:“不去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走。”
“小姐,咱們走。”秋晚一把扯住唐韻衣袖,氣沖沖便要下山去。
“可别怪我沒給你機會。”占傾岚慢悠悠說道:“雲山書院選賢從來不論出身,即便是低等雜役也有一飛沖天的機會。”
唐韻眯了眯眼,擡頭朝着她看了過去。
“一個月之後是書院新弟子的拜師儀式,無論是誰都可以參加。隻要你能叫任何一個教習看上,自然可以脫了奴役的身份。成爲堂堂正正的書院高級教習關門弟子。”
唐韻心中一動,占傾岚突然說了這麽一番話顯然是希望她能夠留下。這人一方面拒絕了她入院,一方面卻又立刻給她抛了個那麽大的橄榄枝。
他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院首。”喬管事神色間頗爲遲疑:“屬下做了這麽多年的管事,怎的就沒有聽說過書院裏有這麽一條規定?”
“你沒有聽說不代表沒有。”占傾岚幽幽說道:“那不過是因爲以前從來沒有一個雜役能夠被教席們看上。”
唐韻挑眉,沒有人被看上?他确定給自己指的是一條路不是個大坑?
“所以。”占傾岚居高臨下看着唐韻,眼神中頗有些玩味:“你可敢成爲北齊第一人?”
“有什麽不敢?”唐韻勾了勾唇角。北齊第一人?這話聽起來着實不錯。
“唐韻。”宗政鑰皺着眉:“你何必要這麽折騰自己?”
唐韻看着他寡薄的唇瓣微微動了動,半空裏卻是半絲聲息也無。便知道他如今是用了密語傳音。
“做本宮的良子不比做一個奴婢要強的多?”
唐韻低了低頭,眸中有冷芒一閃而逝:“殿下,蕙義打小就不是個多麽識時務的人。是以,在蕙義心裏做個奴婢更自在。”
“你……”眼看着宗政鑰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去,滿面皆是冰霜。
唐韻可不會忘了,如今她在所有人眼裏是個不懂武功的人。所以,那高深的傳音入密她哪裏會呢?他定要逼着自己回答,她隻能大聲說出來了。
此地這麽多人,會被人聽到了一點都不奇怪。反正丢的又不是她唐韻的臉。
甯願做個奴婢,也不願嫁給太子。那人的臉這一次可真是丢大發了。
占傾岚微微眯着眼,也不說話隻瞧得一雙桃花眼裏面流光閃爍,滿面皆是興味。
“占家主。”宗政鑰陰沉的眸子狠狠瞪了眼無辜的唐韻,迅速投向占傾岚:“您這麽做隻怕于理不合。雲山書院乃是天下治學泰鬥,數百年來最講究的便是一個規矩。若是爲了什麽人開了先河破了例,難免會叫天下學子寒心。本宮作爲北齊的太子又豈能看到雲山書院百年基業毀于一旦?皆時,本宮自然要向父皇上表陳情!”
這話說的便是赤裸裸的以勢壓人了,竟是再不顧忌自己的身份會不會叫旁的人知道。
唐韻清眸幽幽的看向占傾岚,那人一直看着别人演戲。如今這一出戲她也很想看看他到底要怎樣的應對呢?
“呵呵。”占傾岚勾了勾唇角,竟将手裏攥着的那一張紙遞向了宗政鑰:“不如請太子殿下自己也來瞧瞧這個東西好了,瞧過了以後,您說如何便如何。”
宗政鑰不疑有他,一把扯過了那張紙。所以人都分明瞧見,他原本滿面的怒氣一下子便僵住了,擡眼飛快的掃了一眼唐韻。
“本宮以爲……”
四下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單等着聽聽他到底會如何說。
宗政鑰忍不住又看向了唐韻,見女子清麗的面龐之上笑容溫良無害,于是咬了咬牙:“占家主如此處置非常妥當!”
說罷,他便拂袖而去。他身後,一蓬白色的粉末被風卷着在半空裏飄了飄,極快的消散,沒了半絲痕迹。
衆人一陣唏噓,那紙上到底寫的什麽呢?竟是叫堂堂雲山書院院首和當今太子都不敢反抗?
怎麽就……給撕得粉碎了?
唐韻眯了眯眼緩緩低下了頭,宗政鑰這哪裏撕得是紙啊,分明就是樂正容休!
“喬管事,去将這兩個新來的雜役送去雜役房。”
“内院的事都是夫人打理。”
占傾岚似乎微微皺了皺眉,但那一絲變化太過迅速,根本就沒有人瞧見。
“那便送去給夫人吧。”也不知爲何,那人的聲音也漸漸飄渺了起來:“她該是會極喜歡的。”
唐韻盯着那人漸漸遠去的背影,眸色越發幽深了起來。
這人有沒有可能發展成自己人呢?
“小姐。”秋晚嘟了嘟嘴:“您怎麽一聲不響的就将自己給折騰成了奴婢?還不知道安榮郡主那一邊該怎麽高興呢。”
“都是你。”她一眼瞧見縮着手蹲在牆角的藍衫少年,心裏立刻升氣了一團怒火:“都是爲了你這麽個不相幹的怪人,害的我家小姐以後就要受人欺負了。”
說着話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大眼睛裏面立刻就氤氲出了水汽:“小姐您好不容易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這眼看着便又要斷送了。好端端一個王府千金,您哪裏知道一個奴婢的苦?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呢?”
這話說完,立刻便成了傾盆大雨。一條雪白的帕子給染得裏外透濕,這下子便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唐韻瞧得一頭黑線,秋晚可是越來越厲害了,分分鍾能哭出一條長江黃河來。
她深知哭鼻子的女人是不能招惹的,于是便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身子,朝着那少年湊近了幾分。
“原本是想着要幫你達成夙願,卻不曾想害你成了奴役之身。真是對不住了。”
“無妨。”
“嗯?”唐韻眨了眨眼,很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在她的認知裏這悶葫蘆一般的少年誰都不愛搭理,居然……跟她說話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