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便皺着眉朝着莊姑姑揮了揮手:“你親自去請了萬公公過來吧。”
莊姑姑答應一聲,帶了兩個宮女出了鳳華殿。
直到她再度回來,整座鳳華殿裏都靜的出奇。
衆女隻覺得氣氛詭異的緊,心中卻不免有些興奮。怎的三言兩語的竟是連皇上身邊的一品總領太監都給牽扯進去了?
宗政如茵臉色陰沉的可怕,這時候隻覺得坐立難安,偏方才叫樂正容休給吓的狠了。這時候怎麽都不敢說出先行告辭的話來。
“老奴萬許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直到他特有的尖利的聲音在殿下響了起來,衆人才長長出了口氣。
“起吧。”皇後朝着他擡了擡手:“公公來看看這帕子可是你的?”
皇後如今已然覺得被這事情給攪的膩煩的緊,于是也不跟他兜圈子索性一上來便直接挑明了。
宮女便端了托盤過去,萬公公翹着蘭花指捏起了托盤裏那帕子,正正反反仔仔細細看了好幾眼才裂開嘴笑了笑。
“回娘娘的話,這個正是老奴的物件。”
說着話,将帕子一把攥了放在鼻端深深一嗅:“真香。”
唐韻冷眼瞧着,萬公公臉上仍舊撲着厚厚的白,粉,今日因着新年臨近所以心情好。臉上也不知道叫誰給描畫了精緻的妝容,色彩用的極是濃烈而鮮豔。
那樣的妝容若是在個青春少艾的小姑娘臉上出現也是件賞心悅目的美事。但……他卻是個太監,還是個上了年歲的老太監。如今描着這樣的妝容那便隻能是……驚悚!
再加上那樣一臉享受的捏着條撒滿碎花的帕子嗅着,那一臉的缱绻溫柔叫唐韻狠狠打了個哆嗦。
之後,迅速别開了眼,畫面太美不敢看!
皇後顯然就比她定力好的多,竟是不錯神的看着萬公公,容色清淡的說道:“既然是你的物件,怎的就出現在本宮的長信宮裏了?你可知如今這帕子牽扯到一樁偷盜案麽?”
“盜竊?”萬公公顯然吃了一驚:“娘娘您可不要吓唬老奴,老奴可是安分守己的好奴才。”
皇後朝着托盤指了指:“那簪子可是宮裏頭的物品,如今便是用你的帕子包着出現在了個外臣之女的身上。你可又怎麽解釋?”
萬公公抿了抿唇,老眼飛快在托盤中掃了一掃,再朝着蕭芷溪和秋彩看了過去。突然就拍了拍手,笑的如同一朵盛開的菊花。
“這是怎麽話說的。那實際上……”萬公公聲音頓了頓。
唐韻驚悚的發現,老太監臉上竟是出現了難得一見的一絲……羞澀。
“這東西啊。”萬公公仍舊翹着他的蘭花指捏着那滿是碎花的帕子“羞澀”地說道:“是老奴的……定情信物。”
唐韻立刻瞪大了一雙清眸,表示腦子徹底不夠用了,定情信物是什麽鬼?
再看看鳳華殿裏的其他人,有一個算一個包括皇後的目光分明都有些呆滞,俨然衆人都已然蒙圈了。
唯有那絕豔無雙的男子仍舊優雅的品着他的茶,似乎對萬公公這驚世駭俗的言論半點不覺得奇怪。
“老奴上次去蕭王府裏傳旨的時候,有個丫頭來向老奴表達了她心目中的愛意。老奴原本是嚴詞拒絕了的,但她說的頗爲懇切。老奴着實被她誠意感動,便接受了她的愛意。之後便拿帕子包了這簪子給她算作是信物,說好了找機會便請皇上做主前去迎娶。不想着年下裏事情太多,到了如今也沒能騰出空來。”
鳳華殿裏面靜的針落可聞,隻有老太監那尖利的嗓音一字字飛快的說着,難爲的是竟然說的異常清晰。
唐韻清冷的眸子在殿中飛快掃過,衆人臉上的表情簡直比萬公公說的這故事還要精彩。
“你……”皇後顯然也沒想到他竟能說出這麽一番話來,聲音頓了好半晌方才說道:“你說有人向你示愛你不忍拒絕,所以,便送了這東西給她作爲信物的麽?”
“正是。”萬公公點了點頭:“這簪子是皇上賞給奴才的,事情發生的有些突然,怕是司珍房并沒有記錄。娘娘若是不信,隻管去問問皇上便是。”
皇後抿了抿唇,眼眸不着痕迹看向柳明萱。眼看着那人臉上那冷月般高貴的面具已經在一分一分的皲裂,怕是連她都不能想到竟會聽到這樣一番話吧。
皇後緩緩收回了目光,眸中神色漸漸堅定下來。
她入宮數十載身居皇後高位,并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哪裏分辨不出萬公公如今就是在胡扯,可是……
她眼眸朝着樂正容休看了一眼,她能拆穿麽?不能!
誰有膽子真的去質問皇上是不是将個簪子賜給了個太監?更加沒有膽子去……對上那個魔鬼一般的人!
“不知,萬公公說的那人是誰?”皇後眼眸朝着秋彩看了過去,她哪裏看不出今日這一出就是爲了保住這個丫頭。
若是……她不介意給這丫頭賜個婚。
嫁給個太監實際上,還不如死了呢。
“那人自然是蕭王府的二小姐蕭芷溪。”
“你說……誰?”皇後一愣,幾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萬公公笑容可掬指了指已然石化了的蕭芷溪:“可不就是蕭二小姐麽?起初奴才與娘娘一般也是不敢相信的呢。”
皇後半晌沒能說出句話來,心中心念電轉。若是個丫鬟倒也罷了,那可是……蕭王府的二小姐啊。
他也……真敢說!
“你胡說!”這一頭蕭芷溪終于醒過了神,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朝着萬公公尖聲叫道:“你是個什麽東西,本小姐怎麽會……會……”
會什麽卻是如何都說不出口。
她雖然嚣張跋扈,可說到底還是個尚未及笄的姑娘家,叫人當着這麽好些人的面說她向個太監示愛。這顯然超出了她心裏能夠接受的範圍。
萬公公并不介意她此刻面目的猙獰,仍舊端着一臉燦爛的笑,朝着皇後說道:“您瞧,小丫頭就是面皮子薄。”
“我不是……我沒有。”蕭芷溪隻覺得此刻又羞又惱,偏又不知道該怎麽辯白,隻急的嗚嗚哭了起來。
“雜家體諒你年齡小面皮淺,使個小性子不肯承認也無傷大雅。可是……”
萬公公手指朝着蕭芷溪顫巍巍指了指:“若一直這般又哭又鬧的便沒多大意思了,雜家再不濟也不是那強搶民女的人。這皇宮裏頭想要給雜家當對食的女子不知凡幾,犯不着上趕着的逼着你。”
說罷,他便扭頭看向了皇後:“娘娘,老奴收回方才說的話。這些個玩意可不是老奴的,老奴也不知道怎的就到了這姑娘手裏。”
這話說完眼看着蕭芷溪的臉色就變了,她怎麽會聽不出萬公公話裏頭的意思?
如今俨然已經坐實了這簪子是宮裏頭的物件,再加上萬公公這麽一攪合,這些東西便再怎麽也不可能跟唐韻扯上半分關系了。萬公公若是突然這麽一改了口,她這私盜宮中财物的罪名可就沒跑了!
這麽一急她便連哭都忘了,趕緊說道:“别……我……。”
說了半晌,卻終是無法說出自己的确是心儀一個太監的話來。
萬公公也不着急,眯着雙昏黃的老眼将蕭芷溪上上下下打量個遍:“姑娘也不必跟老奴說什麽了,你如今偷到宮裏頭來,老奴也是保不住你的。”
“我沒有偷東西。”蕭芷溪咬了咬唇:“這東西就是公公贈與小女的禮物。”
“哦?”萬公公眉峰一挑,撇了撇嘴:“你可别勉強,雜家可不想擔個欺男霸女的名頭。”
“不勉強。”蕭芷溪閉了閉眼:“小女方才是吓糊塗了,如今已然全都想起來了。”
“想起什麽了?”
“我……小女。”蕭芷溪低頭掩住眸中的屈辱:“願意嫁給公公。”
“呵呵。”萬公公卻冷笑了一聲:“雜家怎的聽着這口氣很是不甘願呢?”
蕭芷溪氣息一凝,狠狠閉上了眼:“小女心儀公公,心甘情願與公公成爲對食!”
這一聲用了極大的力氣,鳳華殿裏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萬公公終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早如此不就好了?”
他将碎花帕子按了按唇角:“非得玩這些個欲擒故縱的把戲,女人的心思雜家還真是搞不懂呢。”
“既然如今已然真相大白,本宮也不好做那棒打鴛鴦之人。”皇後緩緩開了口:“等宣政殿宴席散了,本宮便找機會跟皇上回了這事情。挑個日子給你二人完婚便是。”
“謝娘娘。”萬公公笑嘻嘻說道:“宴席結束之後皇上也該來看看娘娘了。”
唐韻冷眼瞧着皇後眸光幽幽地看向萬公公,萬公公卻仍舊如方才一般滿面皆是笑容,似乎對這裝婚事極是滿意。她卻知道,這二人實際上是已然達成了協議。
找機會跟皇上回話?所以得能見着皇上不是?宴席之後皇上該來看看娘娘,所以,皇上定然會來長信宮!
這話旁的人不敢說,萬公公說出來便極有分量。他可是皇上身邊最的臉的太監,想要讓皇上宿在皇後這裏還不有的是法子?
唐韻淡淡掃了一眼木然的蕭芷溪便飛快斂了眉目,這位心比天高的蕭家二小姐大約從來就沒有想到,有一日她竟成了個太監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