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話樂正容休翻身而起,自己整理好了衣衫迅速出了屋子。
“進去伺候你們小姐梳洗。”淡然的眼風朝着門外伫立的丫鬟微微一掃,幾人隻覺得沉重的威壓迎頭蓋臉而來,竟是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叫她再睡半刻鍾起身。”說罷,那絕豔颀長的身軀便帶着人離開了。
直到他走遠,丫鬟們才長長舒了口氣。秋晚的身子則毫無征兆軟軟倒了下去,卻叫火魂一把給接在了懷裏轉身對着秋彩吩咐道:“帶她下去療傷。”
說起來這丫頭也真是勇敢,竟然招呼都沒打跑去叫樂正容休起床?
然而,爺方才那一聲也算是手下留情了,知道叫門的是小姐的人,并沒有使用内力。
可他那鑿刻在骨子裏的煞氣又哪裏是個沒有武功的小丫頭能夠承受的住的?
秋晚,最少得休息個幾日了!
火魂隻覺得萬分頭疼,其餘兩個丫鬟因爲丢了唐韻已然被主子給弄回了國師府。這時候還不知道給弄成了什麽樣子。
如今這又吓病了一個,她堂堂五魂衛的統領如今,便隻能做哪些端茶倒水的老媽子工作了麽?
算着時辰差不多了火魂才推門進了屋,等她進去的時候唐韻已然醒了。女子一雙沉靜的眼眸裏面滿是清明,半點沒有初醒的迷蒙。
“他走了?”
“恩。”火魂自然知道她所說的那個他指的是誰:“我瞧着主子待小姐很是不同,您既然醒了怎的也不去送送他呢?”
唐韻臉色一紅,方才敲門的聲音那麽大,她又不是聾子自然會被吵醒。可是,這般衣衫不整的樣子哪裏好意思面對那個人?
所以,便索性一直裝睡了。
“小姐您莫要怪我家主子。”火魂笑吟吟說道:“若非主子親自尋來的藥材又親手給您療了傷,你身上的傷哪裏能好的那麽快?”
“還有。”火魂瞧着眼前女子眼中似乎對樂正容休并沒有多少好感,于是繼續說道:“主子昨夜之所以堅持宿在小姐這裏,實際上不過是想要替您守夜罷了。”
唐韻抿了唇,清眸中閃爍不定。她不是個傻子,昨夜樂正容休的一番折騰原本是讓她及惱火的。
但,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好些事情便不大相同了。
自己重傷昏迷剛剛清醒,若不是他強扯着自己東拉西扯的說了那麽多,說不定便能再度昏厥過去。
然而,昏睡對于她的身子來說,絕對沒有半點好處。
那一隻箭入骨極深,即便用了最好的傷藥,疼也是鑽心的。她又怎麽能一夜好眠?
樂正容休昨夜看似在她身上亂摸,實際上想想好似那指尖落下的地方都是些穴道,不知不覺間幫她松了筋骨。而最後該是點了她的睡穴,才叫她一夜好眠。
她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之後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樂正容休什麽時候是個肯吃虧的人?她驟然間對自己這麽好,指定是偷偷琢磨着在什麽時候好好盤剝她呢。
“外頭是什麽人來了?”唐韻招手讓火魂給自己穿好了衣衫,背上實在不方便,便隻能拿了個靠枕側着身子靠着。
火魂眸光一閃:“是鸾喜宮的曆姑姑。”
唐韻眉峰一挑,對這位曆姑姑她還真是印象深刻。上次進宮将她的人要走險些給折騰死的,可不就是她麽?
她可是梁賢妃身邊得臉的人,梁賢妃将她派來,是爲了宗政璃?
“請她進來吧。”
工夫不大便聽見屋門一響,曆姑姑從外面走了進來。她今日并沒有穿着宮裝,打扮的如個尋常人家的婦人。
說到底這曆姑姑也不過花信之年,比之蕭廣安身邊的茗貞還要小着幾歲。眉眼生的雖不是特别的出挑,但這麽些年在宮廷浸淫出了一身優雅嚴謹的做派,看起來很是有幾分不同。
唐韻便眯了眯眼,這樣一個人怎的就甘心永遠留在皇宮那樣肮髒的地方孤獨終老呢?
“奴婢見過郡主。”曆姑姑恭恭敬敬朝着唐韻行了個标準的宮禮。
唐韻微笑着朝她擡了擡手:“曆姑姑務虛多禮,韻兒今日身子不大爽利,請您進來的遲了些,還望姑姑莫要見怪才是。”
“奴婢不敢。”曆姑姑眉目之間一片沉靜,不卑不亢。
“去給姑姑搬個繡墩過來。”
火魂便低着頭從外間搬了個繡墩放在曆姑姑身側,曆姑姑眸光一閃。眼風飛快在火魂身上一掃,朝着唐韻道了個謝,便緩緩坐了下去。
唐韻知道火魂做不出伺候人的事情來,在曆姑姑這種閱人無數的人精面前難免會漏了馬腳。便揮了揮手叫她先行退下。
曆姑姑隻管抿着唇,似乎對這房間裏沒有半個丫鬟并不覺得奇怪。
“郡主是我們殿下的恩人,賢妃娘娘原本昨日便想要叫奴婢過來感謝郡主。無奈天色已晚,今日天光一亮便吩咐了奴婢趕過來了。”
唐韻勾了勾唇角:“娘娘真是太客氣了。”
曆姑姑等了半晌,床榻上的女子卻再沒有多說半個字。于是她挑了挑眉,房間裏驟然間靜了下來。
唐韻素手慢悠悠把玩着自己垂落在枕畔的一縷秀發,她才不着急。梁賢妃這麽巴巴地派了曆姑姑來找她,定然不會是爲了道個謝那麽簡單。
有求于人,便該有個有求于人的态度。
時間一分一秒溜了過去,曆姑姑終于有些坐不住了。宮裏人表面風光,實際上是極不自由的,即便是出宮辦差也有時間限制。到了回宮的時辰便必須得回去。
于是,她挪了挪身子:“不知郡主可曾見到了行刺三殿下的真兇?”
唐韻眨了眨眼:“兇手連殿下都不知道,韻兒又從何知曉?”
曆姑姑聲音頓了頓:“殿下說您爲了救他,替他擋了一箭,又強撐着做了昨日哪一出戲。想來也該是兇險的緊,您就不想爲自己報仇?”
唐韻眸光幽幽,聲音也淡淡的:“韻兒不過是個爹爹不疼又沒了娘的弱女子,韻兒哪裏有那個能力報仇?”
曆姑姑嘴角扯了扯,弱女子?!一個弱女子能自危險重重中将殿下給成功帶了出來?
“郡主若是有心,娘娘倒是很樂意想要收您爲義女呢。自此後,您與我家殿下便是相親相愛的兄妹了。”
唐韻唇角勾着,眼眸中一抹似笑非笑:“哦?”
原來梁賢妃打的是這個主意!
皇妃收義女,那是随便的事情麽?怎麽也該有個隆重而盛大的儀式不是?
所以,跟人家的爹娘見個面好好商讨下儀式的細節便很是應該。那麽,怎麽都該與蕭廣安見個面。
這事要是成了,蕭王府便無疑給貼上了宗政璃的标簽。說到底,梁賢妃看中的還是蕭家水師的威力。
“這事韻兒可做不了主呢。”唐韻慢悠悠說道:“姑姑該去與我父王商讨才是。”
曆姑姑臉色便有些不大好看,她自然知道這事得支會蕭王。可那個狐狸着實可惡!滿嘴的虛與委蛇就是不肯吐口。
顯然,他仍舊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間搖擺不定。
若他真的應了,自己又哪裏需要在這裏與她費這麽多唇舌!
“郡主如今也是禦賜的一品命婦,這麽點子事情,您還做不了主麽?”
唐韻兩世爲人,一雙眼睛雖說不上火眼金睛,卻也毒的很。隻消一打眼便知道曆姑姑早已經見過了蕭廣安。
于是,心中便越發的不屑起來,偏臉上一如既往笑的溫良無害。
“姑姑與其在這裏動韻兒的心思,不如牢牢抓住現成的眼前人才是正道。”
“什麽?”曆姑姑明顯的一愣,完全不明白她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昨日我與殿下是從哪裏出來的,您真的忘記了麽?”
曆姑姑眸光一閃,面色陡然凝重起來。唐韻便知道她已然想到了。
“與韻兒這一個外人比起來,自己嫡親的姐姐和外甥女不是該更親近些麽?”
她身子往後靠了靠,半眯了清眸看着曆姑姑。
梁側妃讓火魂調理了這麽久,容顔身段更勝往昔。加之這十多年來的修身養性,從骨子裏往外透着的那一種出塵離世的味道,最是能勾的男人神魂颠倒。
也該到了出來見人的時候了,而能夠讓梁側妃名正言順再度複起的人,沒有比梁賢妃更合适的。
曆姑姑是個聰明人,幾乎就是眼風一轉的功夫便已經做了決定。
于是,她緩緩站起了身子:“奴婢明白了,奴婢這就回去給娘娘回話。郡主好生歇着吧。”
“恩。”唐韻懶洋洋吩咐道:“好生替本郡主送姑姑出去。”
這一次進來的是秋彩,帶着曆姑姑出了門。
唐韻便幽幽閉上了眼:“再有誰來一律給擋了,養傷的日子還得應付這麽些個龌龊事真是累的很。”
聽雨閣的下人很是衷心,從那一刻之後除了樂正容休當真便再也沒有人能踏進過這處院子。
唐韻的日子便一日日舒心了起來。
随着入冬,天氣越來越冷,接機探望她的人便也慢慢少了。
那在中秋日風頭無兩的蕙義郡主,便随着她的沉寂漸漸被世人淡忘。
這幾個月蕭王府一時平靜的很,自打曆姑姑回去了沒多久。蕭廣安便宿在了閑思院,那被阖府遺忘的女人便驟然之間活躍在了所有人面前。
自此後,蕭王府便開始了兩位側妃的明争暗鬥。
唐韻難得的覺得日子過的這麽自在,每日裏除了研究毒典煉制不同的毒藥之外,便是加緊習武。
如今,她的功夫即便是火魂和土魂見了,都不得不甘拜下風。
這裏頭除了她自己的聰穎和努力之外,當然也與樂正容休時不時的“關愛”有很大關系。
正是因爲存着壓倒老變态這個宏圖大志,才叫她發了狠的叫自己不斷提升。
這樣的閑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新年臨近,随着宮裏一道聖旨而徹底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