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賤人!”寂靜的院子裏隻能聽到利器入肉的悶響,再有便是女子滿是怨毒的咒罵。
蕭芷姗不過掙了幾掙,便直挺挺躺在了地上。血泊中的女子顯然再也沒了生機。
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她一雙眼睛都瞪得極大。
隻怕在她心裏,到死終是不能明白。爲何今夜那銷魂的戲碼會上演在了自己身上,而她花一般的年歲,最後竟是斷送在了自己母親手上。
夜風幽幽吹着,銀月下徐大太太身上的披風早已經掉在了地上。雪白的裏衣上濺着斑斑血迹,梅花一般的嬌豔妖娆。
她一雙眼眸直勾勾盯着自己已然被鮮血給染的瞧不出原本樣子的簪子,口中喃喃,低語不斷。
“賤人……殺……都死!”
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被夜風卷着,吹進所有人耳中。衆人狠狠打了個哆嗦,隻覺得當下的景象異常詭異,竟是連應有的恐懼都給忘了。
張三太太悄悄朝着身旁女子看了一眼,見那人竟是比誰都沉靜的多。一雙清眸中笑容不減,溫柔而端莊。就放佛方才眼前發生的,不過是是一出京城名角上演的極好看的戲碼,而不是那般殘酷血腥到令人瘋狂的殺戮。
她眼中不由的便多出了一絲迷茫,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孽障,孽障!”
沉悶的拐杖敲擊聲音一下子叫衆人回過了神,文老太君一聲低吼:“大太太鬼迷了心竅已然瘋了,就地格殺!”
唐韻飛快瞟了一眼文老太君。
這人還真是叫她有些意外呢!
隻怕,她也瞧出了如今徐大太太的樣子不大正常,卻是不聞不問直接下令要将長房長媳給直接弄死。
毒辣,果決!難怪她一個失了夫君庇護的寡婦,竟能連連挫敗蕭家其餘的旁支。穩穩占據着陽泉山莊,沒有給其他幾房半絲的機會。
幾條身影朝着徐大太太瞧瞧摸了上去,月光下所有人都瞧見那些婆子解了自己腰間的絲縧,俨然是打算将徐大太太直接給絞殺。
“郡主?”張三太太眉心颦了一颦,瞧方才那個樣子徐大太太該是她一顆重要棋子。如今老太太俨然已經對她動了殺機,就這麽……不管了?
不是該,做些什麽?
唐韻清冷的眼風向着她瞟了過來,勾唇一笑,在那遍地血腥的混沌之地,竟是美的無法比拟。
張三太太的心莫名的就安定了下來。
那一頭,徐大太太仍舊傻呆呆的喃喃自語,好幾個人朝着她逼進竟是半絲未曾察覺。幾個婆子的腰帶便一起将她給纏了個結結實實。
“啊……”呆愣的徐大太太猛然間驚醒,口中發出極響亮一聲大喝,竟是震耳欲聾叫人耳朵裏嗡嗡直響。
接下來,那人也不去管脖頸上逐漸收緊的腰帶。隻管拿着手中染血的簪子朝着身邊一頓胡亂猛刺。
婆子們想要絞殺徐大太太,必然得與她近身接觸。
這下子便給了她機會,不過片刻功夫,幾個婆子的衣服便叫她給劃破了。有不少身上還見了紅。
“老祖宗。”有個婆子立刻高聲叫道:“大太太力氣太大了!”
唐韻低下頭掩住眸中笑意,瘋了的人力氣當然大!
文老太君眸中冷芒一閃:“先奪了她的簪子。”
婆子們得了令,便松了手中的腰帶。
幾個人使了個眼色一同撲向徐大太太,之後便将她給牢牢壓在了身下。另一個人趁機掰扯她的手指,終于奪下了她手裏的簪子。
從始至終徐大太太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喉嚨在不斷滾動,從她嗓子深處發出咯咯的聲音,深夜中叫人聽得毛骨悚然。
幾個婆子見得了手,心頭便是一松。哪裏想到徐大太太竟是突然爆發,身子一掙便将幾個婆子給掀翻在地。
下一刻,衆人隻看到白光一閃,電光火石一般朝着跪在文老太君腳邊的蕭廣壽去了。
“啊……”
下一刻,半空裏便又是一道慘呼,蕭廣壽臉側不住有鮮血淌了下來。
原來是徐大太太不知道什麽時候蹦在了他的身上,孩童一般用兩隻胳膊緊緊纏繞着他的脖子。
而那森白的牙齒中間咬着的分明是半隻人耳。
“你這賤人!”蕭廣壽咬着牙,眼眸中都是恨意,伸手去夠盤在自己身上的徐大太太。
哪裏想到徐大太太竟是異常靈活,任蕭廣壽想盡了一切法子,終是沒能将她從自己身上扯下去。反倒叫徐大太太又接連着咬了好幾口。
文老太君一雙老眼中寒光四射,朝着已然看呆了眼的婆子們狠狠瞪了過去。
幾個婆子便如醍醐灌頂便,紛紛沖了上去。
這個扯住了徐大太太一條胳膊,那個拽住了她一條腿。再來一個一把揪住她的頭發用力往後拉。
卻是誰也不曾想到,徐大太太這個時候力氣竟是大的驚人,任幾個婆子使盡了渾身解數卻隻不過是讓她的身子些微的離開了蕭廣壽少許。
但那一張嘴仍舊緊緊咬着蕭廣壽臉頰上的肉。
最後,竟是一口咬在了他咽喉之上,再也不肯動彈了。
蕭廣壽這輩子哪裏吃過這樣的虧,立刻疼的一聲怒吼。
一雙手毫不猶豫朝着徐大太太雙眼戳了過去,徐大太太竟是不管不顧,任由他兩根手指狠狠從眼眶中探了進去。鮮血浸透了手背,順着蕭廣壽的手指一滴滴淌了下來。
而徐大太太竟是絲毫感受不到疼痛,隻一味的啃咬着蕭廣壽的咽喉。不大會的功夫,唇齒間也已然是鮮血淋漓。
終究,不知是誰先力竭,兩具身軀重重跌倒在塵埃裏。
婆子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同時伸手攀住徐大太太一起用力。
這一次卻是輕輕松松将她給拽了起來,婆子們顯然沒能想到這一次會成功。是以,徐大太太的身子便給遠遠的甩了出去。
隻聽到咚一聲悶響,她頭朝下摔在地上,卻半晌沒有動彈一下。
衆人心中打了個寒顫,這情形,那人隻怕是……即便不死,今日以後,也再不可能有活路了吧!
文老太君眸光一閃,聲音很是沉重:“大爺如何了?”
婆子們蹲在蕭廣壽身邊查探了一翻,朝着她扭過頭去:“大爺隻怕是……不中用了。”
文老太君身子顫了顫,一張唇卻緊緊抿着,半晌沒有動彈。
暗夜裏,銀月下,不知何時起了陣薄薄的白霧。四下裏的景象便帶着些微的朦胧,蕭廣壽躺在地上,身子時不時的抽搐一下,越來越多的血從他喉嚨那裏的大口子湧了出來,漸漸濕潤了深褐色的土地。
不遠處則倒着他的妻子和女兒。
眼前的一切,叫人覺得詭異的恐怖。這秋日的夜晚,怎的就這麽冷?
“你可是滿意了?”文老太君閉了閉眼,再睜開來似乎便挾裹着淩厲的刀鋒。狠狠剜向了廊檐下那看似溫良無害的清麗少女。聲音中滿是怨毒。
“老太君這是什麽意思,韻兒可是聽不懂呢。”
少女脆糯的聲音如珠玉相擊,原本是極其動聽的音色。卻不知爲何叫人聽着,覺得似乎比這凄冷的秋夜還要令人恐懼。
廊檐下站着的唐韻微微擡了擡眼,朝着文老太君甜甜一笑:“韻兒不過是上山借住而已,明日一早便要告辭。今夜之事與韻兒又有什麽相幹?哪裏輪得到韻兒滿不滿意呢?”
文老太君眼眸一縮,眸光便如蛇一般銳利起來。偏對面女子一臉的溫雅娴靜,任你再兇狠的眼神撞在她的臉上都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無處着力。
于是,她咬了咬牙:“姗姐兒雖有些小性子,卻絕對分得出輕重,萬不會做出不該做的事情。大爺和徐氏也速來沉穩,絕不是今日看到的樣子。”
她聲音極是陰冷,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又怎會看不出今日大房這些人都着了人的道?
可是,她怎麽都想不到。蕭廣壽和徐大太太那般精明的人竟齊齊栽在了這個剛及笄的小丫頭手中?
若真是她,這人分明就是個魔鬼!
唐韻冷冷一笑,有些小性子?速來沉穩?是誰一門心思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若非張三太太先前提醒了她,說不準她今日還真就中了計呢。文老太君到底是拿什麽臉來質問她?
“正因爲如此,今日大爺院子裏發生的事情才不該叫人知道不是麽?”
文老太君盯着唐韻,老狐狸樣的人竟是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你……你說什麽?”
唐韻幽幽擡起了手,玉白的手指月色下晶瑩如玉,漫不經心朝着院子裏上下左右點了點:“老太君莫非不覺得,大爺的聲譽更加要緊?”
眼看着院子裏的衆人身子一顫,秘密那是個什麽意思?不會是……
文老太君眉峰一挑,咬牙朝着身後婆子用力揮了揮手:“殺!”
“什麽?”
婆子們悚然一驚,一個個呆愣愣站着,俨然不能相信自己方才究竟聽到了什麽。
文老太君聲音越發低沉:“一個不留!”
“老……老太太,真……真的要?”她身邊這些婆子雖然平日裏幹的就是懲處人的事情,但那頂多也就是打打闆子掌掌嘴什麽的。殺人就……
“看起來老祖宗似乎有些爲難。”唐韻淡淡笑道:“不如,讓韻兒來幫幫你如何?”
尚未等文老太君反應過來,唐韻容色便驟然冷了下來:“來人!”
清冷一聲女子嬌喝後,半空裏的銀月驟然間一暗。便如有烏雲自天邊襲來,遮了漫天的月光。
再仔細看,哪裏是烏雲?
來的分明是個穿着玄色衣衫的蒙面男子,那人速度極快,不過是眨了眨眼便從天而降。
夜風中掀起的一片衣角,便如一朵飄渺的雲。而那衣擺上拿金線繡着的彼岸花,即便是在暗夜裏也叫人覺得極是刺眼。
“那……那是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