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懂事起,這把琴就一直陪伴着她,裏面記錄着她的哭、她的笑,甚至她的一切,她絕不允許别人來玷污它,尤其是像賈如這種心術不正的人。
她把琴盒放在桌上,根本不理會賈如的話,走到門口撿起地上的東西,折回來将它們放好,然後拿起毛巾開始擦拭琴盒上的灰塵。
不是她不愛惜她的寶貝,而是她不願再碰它,每當看着“yl&sj”這幾個字母,她都心痛難當,爲她可憐的父親,亦爲她可憐的妹妹,還有……她曾經逝去的愛。
賈如看她如此小心翼翼,便知這把琴于她來說不一般,她并不爲自己的魯莽行動而後悔,反而很高興,如果伊伊會拉大提琴的話,那麽過幾天她在愛上的表演可就有了着落了。
現在,安撫伊伊的情緒是她最需要做的事情,此時見她不回答,隻是默默地擦琴,她也沒有繼續問下去,隻是說道:
“伊伊啊,真的對不起嘛,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動你的東西,誰能沒有點好奇心嘛,我也一樣啊,我隻是看着這盒子奇怪,所以才拿下來看看的,如果我知道它是你的,而且是一把這麽貴重的大提琴,打死我也不會動的。”
見伊伊始終不動聲色,她也不氣餒,索性拿來自己的毛巾,也幫她擦起來,
“伊伊,你别生我的氣了,你就當我是個孩子還不行嗎?是我不懂事,是我調皮搗蛋,我不該動伊伊姐姐的東西,伊伊姐姐,你打我吧,打我一頓吧……”
她學着小孩子的聲音和模樣往桑幽幽身邊湊啊湊的,這一次,桑幽幽沒有推開她。
因爲她的話讓她想起了妹妹,她已經很久沒有給妹妹打過電話了,從妹妹出嫁之後,她就沒有打過電話。
可是她每個星期都會去江家附近偷偷看她,她看到江明達帶着妹妹去遊樂園玩,還看到谷幽蘭帶着妹妹去買名牌、買好吃的,更看到妹妹挽着江華的手臂在院子裏散步……
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生活得很好,她看得出,那不是假的,蘭蘭很開心,也很幸福。
賈如的話讓她想起了妹妹調皮的時候,每次她生蘭蘭的氣,蘭蘭也會像這樣來跟她道歉認錯,總是在她的身邊磨啊磨的,直到她笑了爲止。
此時,賈如就像當初的蘭蘭一樣,沒完沒了地道歉認錯,她耐不住了,才算扔給她一句話:
“這次就算了,下不爲例。”
“真的?真的原諒我了?”
賈如扔下毛巾,一把抱住了她,親昵就像是親姐妹,
“我就知道,我們家伊伊最好了,你放心你放心,等那兩頭回來,我會告訴她們這是你非常寶貝的東西,不會讓她們犯像我一樣的錯誤。”
雖然賈如的态度轉變得很突然、也很蹊跷,但是伊伊并不在意,就因爲這一刻賈如讓她想起了蘭蘭,她也該原諒她。
賈如知道時機還不成熟,于是幫伊伊擦好了琴,又幫她把琴放回去後,她便拿起東西洗澡去了。
水流嘩嘩地響在耳畔,她的腦海裏卻不斷浮現喬治說過的話,井晨風的夫人是個很清純、很有氣質、還會拉大提琴的女孩子……她反複琢磨這幾句話,居然樣樣都能跟伊伊聯系起來,不會吧……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閃現出來,她突然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某一處,伊伊會是井晨風的夫人嗎?
不過,她很快便否定了這個想法,這絕不可能,伊伊不僅是個保潔員,還做過黑貓在台上任人拍賣,井晨風的夫人會幹這個?退一萬步講,如果井晨風知道他的老婆在外面做這些事,他還會要她嗎?
“切……”
她盯着某一處,突然笑了出來,笑自己的想法有多麽可笑,随後收回視線繼續洗澡,腦袋裏開始盤算着要怎樣讨好伊伊,好讓她心甘情願地幫她。
洗完澡回來,伊伊已經躺在床上休息了。
她放下東西,蹑手蹑腳地走到桌邊坐下,一邊往臉上拍着護膚水,一邊觀察着伊伊的反應。
偷偷瞄了一眼大提琴,它居然不在大衣櫃頂上了,哪去了?
她開始四處尋摸起來,最後卻是在伊伊的床上發現了大提琴的影子,它正像一堵牆一樣靠在床裏,與伊伊并肩而眠。
此時,伊伊的手機響了一聲,應該是短消息。
以爲她睡着了,卻見她居然拿起了手機放到眼前查看起來。
她試探着問:
“伊伊,這麽晚還有人找你啊?”
桑幽幽看了手機後,又放回枕邊,閉上了眼睛,淡淡道:
“是你的喬治,他說讓你一定記得明天的約會。”
賈如的眉頭一挑,她這到底是知道她說謊還是不知道?
桑幽幽當然知道,而且本來她是打算不告訴賈如,自己去赴約的,隻因爲聽到的喬治身邊那個家夥的聲音,讓她有一種想要去探究的感覺。
但是後來她又不想了,她告訴自己,那沒有什麽可好奇的,并且她并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抱着什麽樣的目的,與其盲目,不如不去。
她一直沒有說穿賈如的心思,此刻倒是賈如先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因爲就在剛才,她在心裏做了一下比較,喬治與大提琴到底哪個更重要?
天平很快傾斜了,大提琴更重要,因爲那關系到井晨風,喬治嘛,如果她想要,可以再追回來。
如是想着,她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伊伊的床邊,有些爲難地說:
“伊伊啊,其實……”
感覺到床陷了下去,又聽到她的聲音,桑幽幽不得不睜開了眼睛,卻沒有說話隻是淡漠地看着她。
賈如的樣子尴尬極了,她努了努嘴,終于說了出來:
“其實,我對你說了謊。”
這話倒是讓桑幽幽頗感意外,賈如轉性了?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她仍然隻是聽着,沒有出聲。
“喬治看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伊伊。”
賈如說。
見平日裏滿嘴跑火車的賈如也有說實話的一天,桑幽幽突然想到了一個句話,“浪子回頭金不換”,也許她平時看待賈如的眼光太刻薄了,其實她也沒有那麽無可救藥,隻不過是女孩們都會有的虛榮心在作祟罷了。
看着賈如誠懇的樣子,想起她剛才在她身邊求饒的樣子,她心裏不禁一動,聲音也帶了絲感情:
“嗯,我知道了。”
“你不怪我?”
賈如瞪大了眼睛問,伊伊的反應與她想的差太多了,如果是她,一定會大發雷霆,不依不饒,直到扒了對方一層皮才算完。
誰都知道伊伊是個淡漠的人,對别人的事從來漠不關心,她似乎隻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每天隻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從來不多言不多語,更不會多管閑事,可這些看在賈如的眼裏,卻變成了伊伊仗着自己長得漂亮而自視清高、驕傲,不願理會他人,如今她能如此對待她的謊言,真的讓她很驚訝,看來她不僅清高、驕傲,還很“寬容”。
在她發出疑問後,桑幽幽說道:
“這很正常,誰都希望得到幸福,喬治是個不錯的男人,如果你喜歡的話,明天就去赴他的約吧。”
然而,她的慷慨卻并沒有讓賈如感動或者自慚形穢,她在心裏咒罵着:真能裝蒜,裝什麽清高?那晚當黑貓時被喬治拍下,誰知道你們在包廂裏都幹了些什麽,現在又來跟她說這些,真是放屁!
可她是不會表現出來的,有求于人,就得低氣點。
“不,伊伊,”
她突然握住了伊伊的手,說道,
“是我不好,一開始就不應該跟你說謊,其實是喬治向我要你的電話,我隻是想賣喬治個人情,所以才告訴他的,但是我那麽跟你說,其實……其實……隻是嫉妒你。”
她說的都是事實,雖然聽起來刺耳,卻讓桑幽幽對她的看法改觀,善良的人也喜歡将其他人想象成人性本善的,她對賈如也不例外。
這一次,她并沒有反感地将手抽出來,而是淡淡道:
“好了,我都知道了,去睡吧。”
“可是明天……”
“明天你去吧,打扮得漂亮點。”
“不,還是你去吧。”
她扳過了正打算翻過身子的桑幽幽,
“就像你說的,喬治是個不錯的男人,我不應該自私地把他據爲己有,更不應該阻擋你擁有幸福,你去吧,伊伊,如果你不去,我會心裏不安的。”
她又像剛才那樣軟磨硬泡了。
其實原本桑幽幽已經打算不去了,但是被賈如這一鬧,她似乎突然有了去的理由。
賈如還在不停地磨她,因爲她發現這種方法很管用。
“好吧,我去,你可以去睡覺了吧?”
她終于答應了,賈如也笑了,笑得很真誠,如果這一幕被外人看去,還會以爲她們是很好的姐妹。
賈如慢慢地爬上自己的床,今天這一坦承相見,伊伊該對她刮目相看了吧?以後辦起事來,會不會方便多了?
翌日,中午11點,桑幽幽穿上了白t、牛仔短褲,在鏡子前簡單攏了攏頭發,便背着雙肩包出門了,今天,她要去赴喬治的約,莫名地,心裏竟然有一絲激動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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