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轉過身,當視線落在桑幽幽身上時,卻見她仍然望着窗外,淡淡的語氣,幽沉的聲調,還有那雙冷漠的眸子,他知道,她傷透了心,連看都不願再看他一眼。
兩年了,他清楚地記得那個雨夜發生的事情。
暴風雨卷走了那天晚上的一切光亮,黑暗中,她倔強的眼睛,晶亮得像天空中最耀眼的星星,也許是在那一刻,這雙眼睛就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心,讓清高自傲的他毫無預兆地陷了進去。
他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感覺,明明是在懲罰她,可他卻越來越投入,享受着報複快感的同時,更享受着她的身體帶給他的愉悅。
原本他應該讓她在那棵老槐樹下死去的,以微雲死去的方式。
可是他卻沒舍得,他派人把她送去了醫院,從那天起,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内。
她四處奔波打工,陳思反饋回來的消息,不是打工的地點髒亂差,就是哪個男人又對她動手動腳,他聽了不知爲什麽那麽不舒服。
于是,他高價買下了錦尚對面的“食間”,讓人去她的學校發傳單,“食間”招大提琴伴奏,工資穩定,小費另算,來的人很多,也包括急于用錢的她。
當然,這份好工作最後注定了要花落她手,因爲那是他專門爲她而設。
他叮囑餐廳經理李木,如果有男人招惹她,他稱那些男人爲蒼蠅,一定要及時幫她趕走,如果解決不了就向他報告,他不能容忍任何男人靠近她。
每天她上班下班,他總是站在十二樓的辦公室窗前,看着她急匆匆地跳下公車,又急匆匆地跳上公車。
有時,他會開車跟在公車的後面,直到目送她走進那條小巷。
看着她,讓他安心。
他不斷地告誡自己,這樣對待一個仇人的女兒,隻不過是爲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那段仇恨,有朝一日,他總要從桑海洋的身上讨回來。
于是,當他看到江明達對她窮追不舍時,他把她娶回了家。
他告訴自己,娶她隻不過是爲了報複;其實,娶她,是怕她被别的男人娶走。
每一次讓她受苦,他的心都疼得窒息。
她就在他的身邊,看着他、愛着他,他卻無法回應她的愛,每天每天隻能在矛盾中掙紮。
他逼迫自己對她殘忍、冷酷,卻每每在她的溫柔中淪陷,他以爲一切都天衣無縫,卻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變得如此狼狽。
他以爲他是最理智的人,沒有任何事能夠動搖他、打敗他。
可是這一次,他錯了。
原來,不管是誰,都會遇到那麽一個人,讓你爲之瘋狂,失去理智,無法思考。
如今,他要的,隻有一件事:留住她,不管付出多重的代價!
他走向她,每一步都那麽沉重。
“忘掉之前的事,我們重新開始。”
他看着她,低低地扔出一句話。
他在等着她的回答,可她卻隻是冷冷地重複:
“那個男人,是你嗎?”
再鎮定的他,胸膛也在此刻起伏。
他咬了咬牙,閉上眼睛,他的字典裏根本沒有“後悔”兩個字,可是這一刻,他後悔了。
“是。”
他不得不承認,
“那個奪走你初葉的男人,是我,那個新婚之夜,因爲你不是處女而對你施暴的男人,也是我,那個故意打爛你做的菜、明知你有恐高症還讓你擦玻璃、故意把你送到丁俊榮手裏、明知你不會遊泳還讓你去沖浪……那個混賬的男人,是我,都是我!”
桑幽幽的唇角慢慢地翹了上去,他的聲音還是那麽低沉、好聽,就像大提琴奏出的樂曲,永遠那麽震撼人心。
此刻的感覺,就如當初他向她求婚一樣,震撼着她的心。
她以爲自己不會再對他有感覺,可是聽着他的聲音,她還是會痛。
她好恨,恨他親手把自己推入了萬丈深淵,從此萬劫不複。
輕輕阖上眼睛,悲傷的淚從眼角滑落。
“離婚吧!”
她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淡淡地抛給他三個字,卻再也不是“我愛你”。
她不想看他,如果可以,她想馬上離開這裏,從此天涯相隔,天各一方,永遠不再相見。
可是她不能,她還有蘭蘭,還有寶寶,還有未出世的孩子,她必須理智。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她說這三個字,可是這一次,他的心痛了,痛不欲生。
“不可能!”
他也還給她三個字,幾乎未經大腦。
她以爲在她知道了他的秘密之後,他不會再挽留她,父親已經不在這裏了,他還要虐待她嗎?虐待給誰看?
唇角的笑容在擴大,看起來卻是那麽殘忍、冷酷,他是否同意已經不重要了,在心裏,她已經将他除名了。
她拉過被子,背對着他躺了下去。
“請你出去,我要睡了。”
他的拳頭猛地握緊,她連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
他的唇動了動,卻沒有再發出聲音。
誰能告訴他,要怎樣才能挽回她?要怎樣才不會失去她?
誰也不會想到,足智多謀的井晨風,也有如此無能、無助的時候。
他轉過身,卻沒有出去,而是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必須看着她、守着她,他怕離開後,就再也見不到她。
就像個孩子害怕丢了賴以生存的母親,恨不得把自己拴在她的身上,時時刻刻感受到她的存在。
無處釋放這種情緒,他習慣性地掏出了煙,身體剛剛站起來一點,他卻還是坐了回去,将煙扔到了沙發上。
這個晚上,他一直坐在沙發裏,不時地打着盹,卻總是在驚恐中醒來。
隻要一閉上眼睛,他就會夢到她絕情地轉身,那個倔強的背影,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當陽光再次照進房間的時候,井晨風再一次猛然從夢中驚醒,他渾身一震,立刻警覺地坐了起來。
視線第一時間落在床上,被子底下小小的一團,他長籲了口氣,她的睡姿真心不怎麽樣。
看看手表,剛剛六點鍾,還早。
他突然意識到什麽,當視線再一次落在床上時,他騰地站了起來,幾個箭步沖過去,用力掀開被子,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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