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下桑海洋,一步一步向廚房的方向移動,手扶在開關上,他竟然沒有勇氣按下去,他甚至害怕燈亮時,将要面對的那張臉。
就在開關按下去的刹那,黑暗中,一個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哥……”
當看到慘白的小臉上,那雙蓄滿淚水的眼睛時,井晨風的心竟然奇迹般的放了下來。
“絲雨?”
“哥,你剛才說什麽?是我聽錯了嗎?”
井絲雨孤單地站在廚房裏,腳邊倒着一把雨傘。
她一直在睡着,可是偏偏睡得很不安穩,哥哥臨走前那帶着毀滅性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于是她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她夢到哥哥殺死了桑幽幽,鮮血染滿了他的雙手。
在她醒來後,不顧周嫂的反對,她第一時間驅車來到了這裏,因爲她知道,每次這樣的天氣,哥哥都會一個人躲在這裏,獨自傷悲。
自從微雲去世後,他似乎已經喪失了幸福的能力,他可以幸福着她的幸福,可以悲傷着她的悲傷,而他的一切一切,都被他封存在了心底。
唯有這樣的雨夜,才是他獨自釋放的時候。
可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剛剛,她居然在這裏,聽到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
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桑海洋就是殺死孿生姐姐的兇手?哥哥娶的,竟然是他的女兒?
看着妹妹驚慌失措的樣子,井晨風知道這個秘密再也守不住了,這突發的狀況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看着廚房後面還沒有來得及關嚴的門,隻是怪自己太疏忽,連有人進來了都沒發現。
他走到井絲雨面前,一把将她攬入了懷中,感受到了她的恐懼與慌亂,他不停地撫着她的發,安慰着:
“絲雨,别激動,聽哥說,哥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不!”
她卻不領情,一把推開了井晨風,向後退着,
“井晨風,爲什麽,你爲什麽要這樣?爲什麽要娶殺人犯的女兒,爲什麽要把他們通通弄到家裏來?你就不怕微雲傷心嗎?你就不怕爸媽難過嗎?你就不怕我發瘋嗎?你到底居心何在?居心何在?”
井絲雨歇斯底裏地叫着,她不明白,就連法庭都不讓她去的哥哥,居然有一天會把殺人犯的全家都弄到她的身邊來!
“原來那個殺死了姐姐的兇手一直都在我身邊,在智障學校,我幫他照顧女兒,在家裏,我處處幫着他的女兒說話,真是諷刺啊!”
臉上早已布滿淚痕,這簡直成了天大的笑話,讓她哭得扭曲的臉上竟漸漸浮現出笑容。
突然,她的笑容收斂了,臉上是帶着絕情味道的鎮定:
“不,是刺激!”
“你說的對!”
看着妹妹傷心欲絕的樣子,井晨風突然出聲,将她的聲音蓋了過去,
“你說的對,沒錯,是刺激!當殺死微雲的兇手親眼看着女兒差點淹死在泳池裏的時候,真的很刺激;當他看着女兒被我強暴時,也很刺激;當他看着患有恐高症的女兒在高處擦玻璃,随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時,更刺激;當他的女兒爲了幫我拿到标底,不惜向别的男人獻身時,當他每時每刻看着女兒愛我愛得死去活來時,你不知道,那種感覺,到底有多刺激!”
井晨風的聲音冰冷而高亢,那些從齒縫中迸出來的字聽起來真的很爽,可是,卻透着濃濃的絕情與絕望!
他知道,他跟桑幽幽,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再也不能。
可是,他顯得有些做作的解釋,卻讓井絲雨讀懂了他的悲傷。
就像剛才他跟桑海洋說的,他們兄妹三人心靈相通,是最和諧的樂隊,彼此可以感知到彼此的幸福、悲傷。
那份絕情與絕望,也許别人看不出,可井絲雨卻看得懂。
她看着哥哥,嘲弄地笑了:
“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真的很刺激,是嗎?”
她忘不了,哥哥幾次幫桑幽幽說話時的樣子,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她會看不出來嗎?
她嘲諷的眼神與笑容,讓井晨風的濃眉緊斂了起來,他看着她,心中竟有一絲不安。
“那好,今後就讓我也感受一下,折磨她,到底能給人帶來多大的樂趣,是不是讓桑海洋痛苦,就真的能緩解我心中的恨!”
她的聲音顫抖着,天使與魔鬼正在她的身體裏争地盤,她明知道自己是個天使,此刻卻偏要讓魔鬼占上風,因爲她恨,恨所有人!
“我真應該感到高興,因爲我有了桑幽幽這個武器,隻要她痛,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跟着痛,對嗎?桑海洋、桑蘭蘭、江明達、林子……哈哈……”
她說着,不停地大笑起來,好像已經看到了這些人爲桑幽幽心痛的樣子,那會讓她很開心嗎?
突然,她話鋒一轉,
“隻是,哥,你應該不會心痛,對嗎?因爲你不愛她,你不可能愛上她的,對嗎?你娶她,隻是爲了折磨她,爲了讓桑海洋跟你一樣痛,對嗎?你從來沒有真的把她當成妻子,對嗎?對嗎?對嗎?”
她不斷地質問着井晨風,眼神犀利而古怪。
井晨風頭上的青筋暴出,他咬緊牙關,腮邊的肌肉抽凍動着,握緊的拳頭躍躍欲試,如果面前的人不是井絲雨,他會不會早已一拳揮出去?
可他不得不承認,絲雨說的是對的,必須是對的,他應該不會心痛,他不可能愛上她,他娶她的目的……
他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他是理智的,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的心,誰都不能,包括桑幽幽!
他轉過身,背對着井絲雨,高大的背影看起來那麽決絕,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你說的對,折磨她,從來隻有快樂。她隻是報複桑海洋的工具而已,除此之外,她什麽都不是。”
井絲雨笑了,淚水映着燈光,散發出的卻全是痛苦:
“我就知道,哥絕不會背叛我的!你放心,我不會揭穿她的身份,我不會讓她有反抗的機會,我隻會讓她痛,讓桑海洋痛,讓所有人都痛!”
就像一句誓言,井絲雨在心裏告訴自己,她沒有做錯,這是所有傷害她的人應該受到的懲罰。
隻讓她一個人痛,太不公平了!
突然,井晨風轉過身,認真地看着她:
“絲雨,隻要你願意,就算讓全世界的人都給你的痛苦陪葬,哥也在所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