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緊,如果桑海洋消失了,一切矛盾是不是就都煙消雲散了?
他可以忘了桑幽幽的身份,可以順理成章地把她繼續留在身邊,隻要她不知道這個秘密,就沒有人能把她從他的身邊奪走!
可是,他真的能忘了她的身份嗎?
看着桑家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孩都健健康康地生活在他的眼前,叫他怎麽能不想起微雲?叫他怎麽能忘記她們是桑海洋的女兒?
這時,床上的桑幽幽咳嗽起來,他毫不猶豫地拉緊了窗簾,将這些想法暫時關在了窗外,走回床邊。
大床上,桑幽幽的眉頭緊鎖着,表情痛苦,整個身體都在掙紮,仿佛還在海裏,與海浪搏鬥。
“不要……我好怕,我好怕……爸,我們回家,我要回家……”
她的頭不停地扭轉着,雙手死死地抓着被子,好似用盡了渾身的力量,周身籠罩着的全是恐懼。
井晨風在床邊坐了下來,慢慢将她的身體摟進了懷中,緊緊地,似要驅散她所有的不安。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直到這時,理智才慢慢回籠,唇瓣抵在她的額頭上,滾燙的觸感讓他的心揪作一團。
他從來不相信會有人具備這種能力,能把他的意志力打垮,能讓他像個瘋子一樣橫沖直撞,能把他的心……掏空!
他知道,桑海洋不能死,隻有他活着,他才有理由把她留在身邊。
“陳思!”
他叫着,一直守在門外的陳思馬上推門而入。
“總裁,您叫我。”
“去把桑海洋找回來。”
“是。”
得到了命令,陳思一秒鍾都不敢耽擱,迅速跑出了别墅,趕往海灘。
他不敢讓桑海洋死掉,他怕有朝一日,桑幽幽知道了真相,會恨他一輩子,那将會是永遠都無法挽回的恨。
他攬得她更緊了,眉宇間的痛楚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憔悴無力:
“桑幽幽,你可知道,無論放了你,還是救了你,都是對我自己下了毒手。如果你醒了,就必須承擔我的痛苦,你還願意醒過來嗎?可是,隻有你痛着,我才有理由把你留在身邊……”
他喃喃自語,看着她蒼白冰冷的唇,俯首吻了上去。
用力一吻,兩滴酸楚的淚跳出了眼眶,落在她的面頰上。
她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又暈暈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的眸散發着血染的光芒,心有多痛,就有多恨!
徹骨的恨填滿了他的胸腔,他甯願讓這種恨一直延續下去,也不願痛得撕心裂肺、痛得他不再是他。
懷裏的人兒體溫在持續升高,就像兩年前的那個雨夜,燙得他心驚。
他放下她,幫她脫掉所有的濕衣服,換上幹淨的床單,然後給她蓋了一層又一層被子,打開暖氣,才出了房間。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外面仍舊下着大雨,偶爾一道閃電劃過,照亮夜空,随後帶來悶悶的雷聲。
他焦躁地在黑暗的客廳裏走來走去,目光無意間瞥到客廳中央的牆壁上,那張老照片留下的痕迹,恨意更濃。
這時,别墅的門突然開了,陳思吃力地推着輪椅走了進來。
輪椅上面,赫然坐着桑海洋,他閉着眼睛,瑟瑟發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冬天殘留在枝頭的一片葉子,搖搖欲墜。
他還活着?
好,很好!
陳思推着桑海洋走進來,在井晨風面前停下。
“總裁,他可能不太好,我到海邊的時候,水已經淹過了他的脖子,如果再晚一分鍾,恐怕他就……”
“算他命大!”
井晨風勾起一側唇角,踱到輪椅背後,
“你去休息吧。”
扔給陳思一句話,他推起輪椅,走向了客廳正中央。
聽到井晨風的聲音,桑海洋的眼睛終于緩緩張開了,渾濁的眼睛裏,盛滿了憤怒。
如果他會動,他一定要殺了井晨風!
輪椅在客廳中央停下了,這裏不比井家的别墅奢華,卻仍舊擁有着幾十平米的客廳,寬大的沙發,價格不菲的家具,卻顯得溫馨許多。
井晨風繞到桑海洋面前,雙手撐在輪椅上,俯下身,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是不是很奇怪,爲什麽自己還活着?或者說,我爲什麽要讓你繼續苟活在這個世界上?”
桑海洋眼中的憤怒讓他滿意,隻有這樣的憤怒才能滿足他,證明他的痛,沒有白受。
他突然狂笑起來,眼中卻是噬骨的痛:
“你要感謝你的女兒,如果沒有她,你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早已痛到麻痹的心髒,此刻不由得抽搐起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桑幽幽已經由一個報複桑海洋的工具,變成了他的免死金牌。
爲了她,他丢了理智、失了原則、成了不孝的兒子和無情的兄長!
因爲她,他已經變得連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他恨這樣的自己,恨造成這一切的桑海洋!
他忽然指着牆上老照片留下的痕迹,對桑海洋說:
“知道這裏原來挂着什麽嗎?”
頓了頓,他的聲音裏突然充滿了回憶的溫柔,
“那張照片裏,有三個孩子,一個高大英俊的哥哥,和兩個同卵雙生的妹妹,他們三個在一起的畫面……我該怎麽形容呢?”
他走過去,望着牆壁上的痕迹,淡淡地笑了,
“就好比一個合作多年的樂隊,他們分工明确,彼此心靈相通,不管拿來什麽曲子,他們都能奏出世界上最美妙、最和諧的音符。他們之間永遠存在着共鳴,幸福着彼此的幸福、悲傷着彼此的悲傷……他們是世界上最棒的兄妹,是父母最引以爲傲的子女!”
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他的表情那麽放松、愉悅,好像那張老照片還在,兄妹三人在這片海灘上追逐嬉戲,每個人的臉上都沾滿了泥沙,最後三人一起把臉湊到母親面前,父親就在這時抓拍下了那張照片。
“可是,那個夜晚,讓所有事都改變了!”
他突然轉過身,指着桑海洋,
“是你,讓井家的生活變得面目全非,讓我成了永遠的罪人!”
他咆哮起來,歇斯底裏,
“那個夜晚,被你殺死的人,不僅僅是微雲,還有我,還有我,你懂嗎?”
“所以,你們都不能死,你們要陪着我一起痛,一起恨,一起下地獄!”
就在這時,“當啷”一聲,從廚房的方向傳來,井晨風的表情瞬間僵在了臉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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