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不該醒來

第609章 不該醒來

劉升死了。

被滇州叛軍首領所殺。

解首輔等人聽得這個消息,皆是臉色大變。

劉升先前奉旨前往滇州收編湘王舊部與朝廷駐軍,并全力攻打洞烏——

當時朝中上下除了夏廷貞一黨外,其餘人等對皇帝的這個決定無不是竭力反對,皆是認定于此時讨伐洞烏太過冒險,洞烏易守難攻且熟知滇州地形,湘王舊部中必然還有與之勾結的内奸在,堪稱内憂外患,勝算極低!

奈何皇帝一意孤行,根本不聽勸阻!

可他們認爲劉升勝算極小,那是對上洞烏,而現下報信之人卻道……劉升是被滇州駐軍所殺!

還未來得及同洞烏開戰!

仔細算一算,同樣是奉旨讨伐異族,想當初鎮國公出兵麗族,劉升趕往滇州,一前一後不過隻差了一個來月而已,可人鎮國公先是敗了麗族,凱旋罷又造了個反,如今連臨元城都占下了——

劉升這邊倒好,還沒挨着洞烏的邊兒呢!

人倒先死了!

這天差地别的效率叫人說點什麽好?

士氣都不用人家來打擊,自己人就能給敗光了!

然轉念想想,劉升此行奉旨讨伐洞烏,本就不被他們看好——看吧,皇帝不聽他們的,注定隻能摔跟頭!

但這些統統都已經不重要了!

“……這些滇州守軍竟敢殺劉升,這便是擺明了要繼湘王遺志公然造反了!”解首輔眉心緊縮:“湘王雖死,這些滇州叛軍卻仍不肯斷了同洞烏勾結的野心,隻怕此時已是引狼入室了!”

如此一來,大慶之危機,便不止是内裏,若洞烏占下滇州,後果不堪設想!

幾位大臣面上已有冷汗滲出,解首輔心中既怒且悲——這并非是天意時運,而分明就隻是皇帝的錯誤抉擇所帶來的人禍,他剛才果然還是罵輕了!

“回首輔大人,當下局面并非如此……”

那被兩名内監扶着的報信士兵方才飲了半壺水,眼下稍有了些力氣,啞着聲音道:“殺了劉将軍的那人名叫晉垣,此人本不過是戍邊軍中一小小把總,麾下不過四百餘人……劉将軍至滇州時,先是遭了湘王舊部滇州衛指揮使的刁難,于收編之事上遇挫……”

略緩了緩,才道:“這晉垣起初并未得劉升将軍留意,可此人先是趁其不備殺了滇州衛指揮使,後又斬殺劉将軍……且此人官職雖低,在駐軍中竟頗有些威信,追随者衆多……其先後殺了劉将軍與滇州衛指揮使,便被推爲了叛軍之首——”

“此人接管滇州後,第一件事便是重新整肅布防,凡是查出了與洞烏暗中有往來勾結者,皆殺之示衆,并于軍中立言必會死守滇州,絕不會叫洞烏有可乘之機!”

“……”聽完這些,解首輔等人無不意外。

“照此說來,此人雖有反意,卻并無勾結異族的打算……”禮部尚書道:“倒還是個……”

有底線的。

這句話說出來,像是在誇贊叛亂者,但事實正是如此。

這種關頭,此人能守住底線,是大慶之福。

江太傅微微歎了口氣:“這分明是第二個章雲随啊……”

明州知府章雲随,随暴動的百姓一同造反,是第一個帶頭造反的官員——而現如今明州城及周遭投靠的諸縣,人心反倒比當初爲朝廷管轄時更爲歸攏。

現下又出了個晉垣——反了朝廷,卻依舊堅守疆土百姓……

之所以反,恐怕正是因爲皇上那一紙要與洞烏開戰的聖旨!

天子盛怒下一言,到頭來爲此付出代價的必然最先是滇州百姓——

洞烏爲蠻夷異族,異族入境一貫有屠城先例,豈會手下留情?

這晉垣既爲戍邊之将,對此必然再清楚不過。

殺劉升,反朝廷,反倒是護住滇州的唯一出路……

而如其,如章雲随,這些人本該是如鎮國公一樣足以撐起大慶的铮铮脊骨——

趁亂博利者,比比皆是,而這些依舊心系百姓存亡的好官,卻是叫朝廷羞愧!

将忠臣良将個個逼至如此地步,也不知皇上究竟臉不臉紅!

“雖也是個禍患,卻遠遠好過引狼入室的結果……”江太傅歎道:“如此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解首輔亦微微松了口氣。

而松氣之餘,卻是若有所思地問那報信士兵:“你既屬劉升麾下,可曾見到過這個晉垣?”

“将軍出事當晚,小人曾得以見過此人一面……”想到那夜的血腥情形,士兵仍有些後怕,好在對方取了将軍首級後隻拿來震懾他們,而并未行濫殺之舉——

解首輔忙問:“此人年歲幾何,是何長相?”

晉垣這個名字,他聽來隐隐有些耳熟……

“約……約四十歲上下,樣貌并無出奇之處,但左邊眉下有一處舊疤痕。”

解首輔眼神一變:“果然是他……”

“閣老知道此人?”内閣大學士餘廣問道。

“我初聽便在想,此人能有本領在戍邊軍中立威,多半不會是沒有名号的小人物……”解首輔的目光忽明忽暗:“我若沒記錯的話,他原先應當是西營中的一名副将,約十數年前受夏廷貞一黨排擠,才被貶出了京師——”

禮部尚書略吃一驚:“竟是副将出身?”

解首輔:“不止如此,且是燕王舊交。”

正因此,他與此人也曾打過幾次照面。

想當年大慶初立,未立太子之時,他與許多人一樣私下更看好燕王多些……

但縱然再如何看好,他們這些臣子忠于的隻有君主,以及未來的君主。

燕王……

眼前閃過那張臉,解首輔心中滋味難辨,說不清是痛恨還是惋惜,或是歎息命運弄人更多些。

昔日那個意氣風發、一身正直之氣,将江山安穩看得比什麽都重的少年,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先皇臨終前,當真對此就毫無預料嗎?

“燕王舊交……如此說來,此人豈不是極有可能會倒向燕王一黨?”

如此滇州便等同落入燕王手中了!

“恐怕不止這麽簡單……”江太傅微微搖頭:“此人之舉,或正是燕王授意也說不定。”

解首輔未語,卻是默認贊同了這個猜測。

二十餘年前,滇州幾乎被洞烏所占,當年正是燕王跟随鎮國公一路南下定下滇州邊境,将這些異族逐出大慶疆域,建下層層鐵壁般的防守。

親眼見識過異族殘酷手段的人,才更懂得滇州百姓之苦。

晉垣此舉,背後難說不是燕王之意……

意識到這一點,偌大的内閣書房中有着短暫的寂靜。

有些話,說不得。

但不必說,他們也皆心有分辨。

同一刻,太子由養心殿内而出。

“殿下……”

守在殿外的貼身内監忙迎上來,見得男孩子泛紫紅腫的眼眶,不由一驚:“殿下的眼睛受傷了!”

“無妨。小傷罷了,不打緊。鄭太醫已替我看過了。”

男孩子邊說邊下了石階,内監跟在他身側聲聲關切。

聽着這些不似作假的殷勤關懷,男孩子心裏略有些觸動。

自父皇病重,四弟……或已不能這麽喊了,自榮貴妃之子被擄之後,他身邊的這些宮人們,待他倒是多了幾分真切的忠心。

有些人,甚至跪在他面前同他坦白,從前是受他父皇交待守在他身邊,而從今日起,便真真正正是他的人了,若他有什麽差使,便是豁出命也會辦到。

他并不覺得荒謬,也并不認爲這些人面孔反複,實在不堪。

不過隻是些在夾縫中想方設法想要活下去的可憐人罷了……

父皇倒下了,這些宮人們便陷入了茫然不安之中,想要尋求庇護也屬正常。

可他給得了這些人庇護嗎?

甚至他也是茫然不安的……

隻是他的不安與宮人們稍有不同——

而就在今日,就在方才,他竟頭一次生出了“父皇或許不該醒來”的想法。

不是因爲那隻重重砸在他眼睛上的藥碗,雖然真的很疼,很疼。

而是因爲看到解首輔險些被發落杖責——

在父皇昏迷的這段日子裏,不,甚至在此之前,一應困局皆是解首輔他們在費心應付,父皇……造成了這一切惡果的父皇,當真沒有資格這般對待他們。

大慶的百姓們也不該被如此對待。

“殿下眼睛受了傷,不如先回東宮歇息可好?”内監在旁提議道。

“不必了。”一陣寒涼秋風襲來,太子攏緊了披風,咳了兩聲後,道:“去内閣。”

縱然政事上幫不上忙,但他至少還應當代父皇向解首輔和諸位大人賠不是。

他一路來至内閣書房外,隐隐聽得書房中幾位大人似有分歧之音,便未讓内監上前通傳,而是自己單獨走了進去。

内閣書房分内外兩間,解首輔等人在内室議事,太子聽着,下意識地在屏風後駐足。

他聽到許許多多叫諸位大人們焦頭爛額之事,與驚人的災民數量……

心裏有個聲音在對他說——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男孩子緩緩握緊了白皙細弱的手指。

或許,他也該替大慶做些什麽……

可他能做什麽?

……

慶明帝于子時前後起了高熱。

本就虛弱的人這一場高熱發下來,便昏昏沉沉地說起了胡話來。

倒也不能說是胡話——

起初盡是些詛咒定南王與鎮國公的怨毒之言,直叫守在一旁照料的鄭太醫聽得後背發寒。

“李吉呢?叫李吉來見朕……”慶明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張開了眼睛,然後眼底盡是渾濁昏沉之色。

“陛下,奴一直都在呢……”一旁的李吉忙應聲道。

“唐昌裕是否有信傳回?燕王死了嗎!”慶明帝咬牙問。

早在許吳兩家叛逃出京之時,他就派了少傅唐昌裕爲欽差大臣趕往密州,務必要以謀逆罪拿下燕王!

不必同他說什麽現如今反的隻是許家和吳家,太後既被救出了京城,燕王造反之心昭然若揭,已再不需要其它任何證據!

他必須要讓燕王死在密州——

隻有這樣,才能斷絕許家和吳家的後路,這兩家反賊一旦沒了可擁簇扶持之人,便沒有名目歸攏各處勢力,到時再各個擊破也爲時不晚!

而縱然密州駐軍會跟着燕王一起反,但與密州相鄰的數城皆有兵力可以調用,他已再三交代過唐昌裕,若燕王不肯認罪,執意反抗,便是以大軍相困,也務必要将其生生困死在密州城中!

“皇上切莫心急,唐少傅前日已傳信入京,隻道已順利抵近密州,沿途并未遭襲……若有進展,必會盡快禀告陛下的。”

“好……朕等着……朕等着!”

“到時,朕要将他的人頭懸在京師城樓外……叫那些亂臣賊子們都好好看看——這就是他們的下場!”

“是,是……”李吉附和着應道——想吧,誰還沒點幻想了,陛下開心就好……

皇帝怨毒而透着一絲瘋癫的話經半開的窗棂漂浮而出,輾轉爲夜風所揉碎。

……

密州城内,天色初暗,雨勢滂沱。

“……父王走了已有半月餘,我便足足半月都被悶在府中……究竟爲何不能出門?這裏可是密州,怎父王管着我管得竟比在京城時還要嚴?”

燕王府,内院中,桑雲郡主正同燕王妃有些不滿地埋怨着:“難不成真如外面傳言的那般,父王當真是要造——”

“快住口!”燕王妃忙打斷了女兒的話,皺眉道:“你父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咱們照辦便是。”

“就您膽小,這是在咱們在自家府上,怕什麽?”桑雲郡主撇了撇嘴,愈發不滿了:“且照辦照辦,阿娘隻知照辦,您又不是父王的下屬兵士,怎遇事從來都不知多問父王一句的?”

“我一個婦道人家,問來作何?”燕王妃若有所思地道:“更何況,如今密州城外的驿館裏還住着一位欽差大人……此等關頭,還是小心爲妙。”

許吳兩家造反的消息,都已經傳遍了,密州也不是什麽耳目閉塞之地,她們自也有聽聞。

有人說,許吳兩家是爲了王爺而反……

但王爺如今還在軍營中未歸,她不清楚,也不敢多問多打聽。

這時,一名仆婦快步走了進來:“啓禀王妃,郡主……王爺回來了。”

“父王回來了?”桑雲郡主連忙站起身來:“我去找父王!”

“郡主此時莫去……”那仆婦壓低了聲音,道:“王爺剛入城,便使人通知了那位等在驿館的欽差大人,如今人已經先後都到前堂了。”

燕王妃心中一緊。

欽差進府了?

依舊是噸噸噸噸噸喝水的一天,大家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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