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當心!”
那人影急聲提醒道,說話間,人已經閃身上前。
利箭飛向慶明帝的方向,緝事衛統領韓岩提刀去破,然而那道人影搶先他一步,竟是以自身爲盾,直沖那支冷箭而去!
鋒利冰冷的箭頭沒入年輕男子肩頭血肉之中。
一旁的紀修眼神微震。
男子因痛皺緊了眉,擡手要去拔箭,然而還未來得及有動作,便倒在了地上。
吳恙看向那倒地的年輕男子。
情形混亂,旁人或許隻覺得此人在冒險救駕,但若細細分析方才的局勢,對方這種行爲,根本是毫無意義。
而若不是在做戲的話,那就隻能說明對方的腦子和眼神均存在一定的問題了。
不過,這年輕人是誰?
此時,那躲身于屋頂上的黑衣人一箭未中,已經暴露,見緝事衛追來,縱身躍下逃去。
禁軍也已趕到,局面很快便被控制住。
這十來名黑衣人皆殺意極強,招招皆在以命相搏,如此之下,在雙方打鬥的過程中,大多皆當場斷命或重傷倒地生死不明。
隻有一個清醒的活口在——
“說,你們是受何人指使!”
鎮國公一隻手制住那名黑衣人的雙臂牢牢扣于對方身後,一手持劍橫于對方脖頸前,此時沉聲發問道。
黑衣人被他擒住,半點動彈不得,面上布巾也被扯落,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此時隻是緊緊咬着牙不說話。
這時,一名檢查刺客屍身的緝事衛道:“陛下,是紫星教!”
慶明帝眼神驟冷。
四下衆人亦是色變。
尤其是幾名年長些的文官——
紫星教乃是前朝餘孽所建,近幾年來愈發猖獗,據說還找到了前朝皇室正統血脈,在民間暗中宣揚要光複前朝,于民心極有妨礙……因此爲當今陛下所忌諱。
可往常隻是于民間制造些事端謠言且罷了,今次竟是混進了行宮中要刺殺聖駕!
見身份暴露,那爲鎮國公所擒的黑衣人反倒開了口,擡起通紅的眼睛盯向慶明帝的方向,咬牙切齒地道:“今日,本該是你這昏君的死期!”
慶明帝緩緩攥緊了手指,看向一旁的韓岩。
韓岩以飛雲刀指向對方,冷聲道:“你們是如何混進了行宮内,可有同黨内應,速速如實招來!”
“什麽同黨?還需什麽内應!天意罷了!是天要亡這僞君子,狗皇帝!”黑衣人滿眼鄙夷與恨意:“如今天下民不聊生,皆是拜這昏君所賜!如此惡行,天必誅之!”
聽着這些辱罵詛咒之言,慶明帝的眼神一點點沉下來。
四下衆人亦是神情各異。
這也就是人多了。
若非是大家一起聽了這些要命的話,恐怕今日是沒辦法帶着舌頭離開此處了……
“我孫兒是不是也被你們抓了去?!”鎮國公無暇理會太多,聲音定定地問道。
明時突然不見,越是找下去便越是覺得人爲的痕迹極重,而行宮之内突然又出現了這群刺客,這兩件事情發生在一天之内,若說沒有幹系他斷然不信!
“是又如何?”
黑衣人眼底現出譏諷笑意:“本教從不殺無辜之人!若鎮國公今晚不曾從我手中救下這狗皇帝,令孫尚有一線生機……可鎮國公既管了這閑事,那便隻有拿令孫的人頭來抵這狗皇帝的命了!”
鎮國公臉色一沉,手下猛然用力,折斷了對方一隻手臂:“說!人在何處!”
黑衣人的聲音因疼痛而帶上了顫意:“已經死了!”
吳恙的眼神動了動。
不對……
對方一面說“原本尚有一線生機”,一面又笃定地稱“已經死了”,分明是自相矛盾。
比起是語無倫次的胡言亂語,他更偏向于對方是想借此從鎮國公手下保命,甚至是以明時的性命來同鎮國公做交易——
然在皇帝面前,隻有以言辭暗示誘導,而無法明言。
但國公現下恐怕已被擔心沖昏了頭腦,未必見得能及時領會。
此時,一名随從打扮模樣的人來到了吳恙身側。
“公子……”
随從低聲說了一句話。
吳恙微一颔首。
“老夫再問你最後一遍,我孫兒到底在哪兒——”鎮國公已是一字一頓。
“但凡是與昏君爲伍者,皆不會有好下場!狗皇帝自作孽不可活……看來光複我君朝之期指日可待!”
聽着這答非所問的話,看着被他擒住的黑衣人,鎮國公不知想到了什麽,略略冷靜了一二。
然而黑衣人的話似徹底激怒了慶明帝:“既已承認是紫星教中人,韓岩——還不将其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是!”
鎮國公立即道:“皇上,請将此人暫且交由臣來審問!”
韓岩的飛雲刀本就抵在了黑衣人身前,在聽到鎮國公這句話時,雖有着短短一瞬的猶豫,但随後還是穿透了黑衣人的心口。
身爲緝事衛統領,知道皇帝秘密最多的人,自然也是最了解皇帝的人。
察覺到手中之人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鎮國公的瞳孔緊縮了一下。
他直直地看着韓岩。
韓岩無聲避開這道殺氣騰騰的視線,将刀抽回之後,後退一步,拱手賠罪道:“是下官刀快了些,望将軍勿怪。”
鎮國公收回目光,松開了對黑衣人的鉗制,随着那屍身撲通倒地的聲音,“噌”地一聲,老人手中的劍卷着冷風回到了腰間的劍鞘之中。
氣氛一時有些凝滞,有幾名官員暗暗交換了一記微妙的眼神。
“國公有所不知——”慶明帝開了口,神色已經恢複如常,仿佛方才那被激怒的人并不曾存在過,此時便是談及此,語氣亦稱得上是溫和的:“這些紫星教中人,一貫嘴硬至極,口中從無真話,盡是忤逆不敬與挑唆人心之言,此前官府多次捉拿這些餘孽,皆未曾審問出什麽有用的線索。此人方才的話,顯然意在擾亂國公心神,國公可莫要中計才好。”
鎮國公垂下眼睛。
怕他中計是真。
但爲了不讓他“中計”,甚至不再留給他追查家中孫兒下落的機會——這,也是爲了他着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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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