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放心,孫女也不是傻子。”許明意笑着道:“更何況,又不是明日便嫁人了,來日方長,不是還有祖父替我把關嗎?”
退一萬步說,若當真是她看走了眼,也無妨,左右不過是浪費了些心思罷了,她曆來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喜歡就握緊,不喜歡便松手,在她看來,這件事情本沒有那麽複雜。
“這倒也是。”鎮國公點了頭,緩緩長籲了一口氣,道:“祖父明白你的意思了,你這是想求一個兩全之策,祖父尊重你的想法……至于如何才能兩全,我日後會多加留意思慮的。”
老爺子說着,不自覺又握緊了椅子上的浮雕:“你放心,隻要是你真心喜歡的人,祖父一定會想辦法給你弄到手。”
許明意感動之餘,不免又覺得有些納悶——他們許家祖上,分明也不是土匪出身啊……
怎麽一個兩個,都如此匪裏匪氣呢?
當然了,這所謂的一個兩個裏,她也有份兒就是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是以她也就坦然地道:“多謝祖父成全。”
她知道,祖父之所以半句反對的話都沒有,興許是同姚先生先前所蔔的那一卦有些關系——但是,轉念想一想,即便她今日說自己喜歡的是其他人,祖父必然也是一口答應的。
所以,這便是她的幸運之處啊。
“謝什麽?是我将你父親帶到這世上,你父親又将你帶入這紛紛擾擾的世間,那我自然就有責任護着我的昭昭開開心心的!”鎮國公拿理所當然的語氣講道。
許明意彎起嘴角。
是啊,祖父一直也都是這麽做的。
所以,她也更加有責任要護着她的祖父平平安安的。
“對了,今日來尋祖父,實則是想問一問那位蔡姑娘的事情。”許明意此時才得以提起此事。
“這麽快就聽說了?”
鎮國公端起茶盞吃了口茶,語氣裏并無起伏。
許明意點頭,問道:“此事不知祖父是如何安排的?”
“起初你二叔将人領回來,淨是把人當粗使丫鬟來使了,什麽髒活粗活都讓人幹——”
許明意聽得有些愕然。
但細想之下,卻又不免覺得這确實像是二叔能幹得出來的事情沒錯了。
“這逆子起先也不曾與我明言,此人乃是蔡先生之後,來鎮國公府,更是陛下的旨意,真是氣煞我也。”鎮國公說着這些話,卻半點沒有生氣的模樣,“我得知之後,焉能由他胡來?将這逆子打了一頓之後,便叫你母親使人另收拾了一座院子,專拿來接待這位貴客了。”
許明意聽罷,不由含笑贊同點頭:“這才是合乎禮節的待客之道。”
雖然她已是聽出來了,祖父和二叔,分明是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借着二叔“胡來”的錯處,将人順理成章地當作貴客來接待,單獨給一座院子住——
女客住着的院子,自然是在内院,如此之下,對方想沒有阻礙地見上她家二叔一面,也得像今日這般——特意尋了機會跟去前頭了。
更不必提,如今日這樣的機會可謂是千載難逢,畢竟她家二叔一整個冬日不出門才是常态。
至于在内院作妖?
那可更加不巧了,自從先前她中毒之事過後,如今她家中内院被母親把持得可謂滴水不漏,對方若想攪事,也着實是自己爲難自己。
“不過,我聽阿葵說,陛下還有意來年待萬福樓建成之後,替二叔和此人賜婚?”
“嗯,如今此事在外面已經傳開了。”鎮國公道:“不過這等事,至多是對名聲有些妨礙罷了,并不打緊。”
這一點許明意倒是也并不擔心。
這世道對男子最是寬容,尤其是此等事,且二叔又不做官,不過是一介文人——傳得再如何離譜,到了最後,也不過是一則所謂風流才子韻事罷了。
“可真到了賜婚之時呢?”
在她看來,這一點還是需要早做打算的。
雖說這位皇帝陛下,必是将話說得十分漂亮,聲稱是不會勉強二叔,但若二叔沒有一個絕對合适的理由來拒絕,往小了說是狂妄自大,往大了說便要成了目無君主——
到時被人拿來做文章,無疑也是一樁麻煩。
可若就此應下這旨意,真将人娶了回來,若想千日防着枕邊人也是不易。
“這一點,你二叔自己都已打算好了!說是自己惹回來的麻煩,自己會收拾幹淨。”說到這裏,鎮國公的臉色有些不悅。
“二叔準備如何應對?”
“待到陛下準備賜婚時,他便将自己的斷袖之實公諸于衆——”
聽得此言,許明意手中的茶盞都險些跌落。
這是哪門子應對之道!
但……
好像還真叫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細想之下,甚至忍不住想讓人豎起大拇指稱贊一句無懈可擊?
畢竟二叔這把年紀未娶妻,他若同天下人稱自己有着斷袖之癖,恐怕衆人的反應多半是——看吧,就說他好男風,終于承認了吧!
多麽有說服力且合情合理的借口。
甚至還顯得她家二叔人品靠譜,十分講究,不願耽擱這位蔡姑娘。
想罷這些,許明意不禁深深地意識到了這個辦法的可怕之處——初聽荒唐,然而細思之下卻叫人覺得完美到無法反駁。
想必祖父之所以不反對,應當也是覺得再沒有比這個辦法更完美的了吧?
當然,必然也是當真對二叔娶妻這件事情徹底死心不抱希望了。
可是……二叔娶妻這件事,難道真的不能再搶救一下了嗎?
許明意看着自家祖父一副“這個兒子遲早是不能要了”的模樣,還是說了一句:“橫豎離萬福樓建成還有一段時日,或許能想得出更好的法子來,倒也不必非要二叔如此自損。”
鎮國公不置可否地道:“日後且看看再說吧。”
“那依祖父看,皇上爲何會在此時将蔡錦送與二叔?”許明意繼而問道。
放進鎮國公府做眼線,這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但放這眼線進來,究竟要做些什麽,打探些什麽,才是值得深思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