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她去清風堂的路上,經過林間小道時,聽到的争吵聲,便是他們父女二人。
若不是親耳所聞,若不是很熟悉金如意的聲音,她簡直不敢相信是她。
平素金如意給她的感覺就是那種很乖的,很溫順的,很聽話的,很斯文的,不多事的,很通情達理、很義氣、很夠朋友的女子。
然而,她卻見識到了另一個她,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她。
俨然就是第二個趙娉婷,甚至更甚。
前面他們父女二人說了什麽,她不知道。
她聽到的時候,她父親正在數落她,說她沒用,潇湘雲就在眼前,她都不能抓住。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知道她的名字叫意如,因爲她父親是這樣叫她的。
她很生氣,讓她父親不要管,她說,潇湘雲不是一般的男人,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她有自己的方式。
她父親說,她的方式難道就是乖乖地将潇湘雲拱手送人、讓别的女人捷足先登,然後,她還不知所謂地跟那個橫刀奪愛的女人做朋友?
她知道她父親說的那個女人是她。
她永遠都記得當時金如意發出的一聲冷笑。
到現在,還依舊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劃過她的心頭。
金如意說,就憑那個女人,她那麽蠢那麽笨,那麽傻那麽白癡,年紀一把,腦子不長,心智幼稚得可笑,這樣的女人,連潇湘雲的一個小指頭都配不上,又何足爲懼?
說實在的,當時,聽到這一段話時,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搞錯了?
金如意是不是不是說的自己?她是不是說的别人?
因爲,因爲,她跟她那麽要好,她一直以來都對她那麽好,她們是那麽那麽好的好朋友。
原來,都是假的。
原來,金如意從未将她當過朋友。
原來,金如意從來都瞧不起她。
而知道她跟潇湘雲有婚約,也是金如意自己說的。
金如意的父親說,聽說那個女人是個郡主,人家身份可是擺在那裏,不可掉以輕心。
金如意說,郡主有什麽了不起,培訓堂裏也沒有人将那個女人當回事,何況,她是跟潇湘雲有婚約的人,換句話說,她是潇湘雲的未婚妻,潇湘雲是她的未婚夫,這層身份可是十個郡主都比不上的。
她父親說,别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婚約都定了快十年了,潇湘雲年紀那麽大了,她的年紀也不小了,雖然當初的約定也是十年後成婚,但是,這十年間,潇湘雲可是從未提過這件事,甚至從未去看過她。
金如意說,那是因爲他們基本沒有見過面,如今見面了,她有信心俘獲他的心。
她說,潇湘雲不是一般的男人,生意場上摸爬滾打,所向披靡,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見過,定然不會喜歡那種又傻又笨,主動送上門的女人,一定會喜歡文靜有内涵的,需要慢慢品的女人。
她還說,潇湘雲對她肯定是好的,因爲她被罰去膳房劈柴,就劈了一日,第二日潇湘雲來了培訓堂,主事的就放過她,沒讓她劈了,肯定是潇湘雲的意思。
當時聽到金如意說這些的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傻。
她還一直擔心金如意連斧頭都拿不起,劈柴太辛苦,還想過偷偷跟她換,讓金如意去整理書卷,她去幫金如意砍半日柴。
若不是何方時不時去書籍軒突擊檢查,怕被他發現,她真的就換了。
卻原來,根本無需她操心,早有人憐香惜玉,暗手操作了一切。
還有,也就是今日,她才知道,潇湘雲一直說在等人,原來等的就是金如意她父親。
因爲她聽到金如意的父親說,也不知道潇湘雲此次約他前來所爲何事?
金如意說,或許就是爲了他們婚約的事吧。
“我跟我爹說的話,你聽到了多少?你怎麽可以偷聽人家講話呢?”
金如意驟然出聲,将郁書瞳的思緒蓦地拉了回來。
見金如意原本煞白的臉色慢慢變得有些青,郁書瞳嗤了嗤。
“我說了,不巧聽到,并非偷聽,再說了,你們說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怕别人偷聽。”
金如意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沒有接話。
郁書瞳紅着眼睛看着她,沒再多說,她想,她心知肚明。
緩緩轉身,她拾步準備往外走,卻是被緊步跟上的潇湘雲一把攥了手腕。
“這件事……可以解釋……”
“不用解釋!”郁書瞳再次将他的話打斷,見潇湘雲輕攏了眉心,似是有些無奈,她又開口道:“我就問閣主兩個問題。”
潇湘雲黑眸如墨,看着她。
“第一個問題,閣主是不是有婚約在身的人?第二個問題,閣主的未婚妻是不是她?”
潇湘雲薄唇動了動,無言以對。
郁書瞳便将手腕自他的掌心裏抽了出來。
她不想跟他多說,也不想多問,更不想對他有任何指責。
畢竟他又沒對她表達過什麽,更沒承諾過什麽。
可就是因爲他的不表達,他的不承諾,又加上他是有婚約在身、甚至未婚妻就在側的人,讓她不得不懷疑,他其實就是跟所有人一樣,覺得她蠢笨,覺得她傻,便故意來撩.撥她、玩她,而又不需要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