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雲趕到堂醫室的時候,還未進門就聽到裏面一片嘈雜喧嚣。
其間,某人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哭聲最爲打耳,還伴有堂醫,以及何方好言撫慰的聲音。
“嗚嗚嗚,我肯定殘廢了,我的腿不能動了,身子也不能動了……”
“不會的,你的腿隻是被書架壓麻了,過一會兒就會好。”
“别騙我了,我知道的,嗚嗚嗚,我是不是要死了?那麽痛,頭痛、胸口痛、肚子痛、腿痛、髒腑也在痛,我肯定是要死了,嗚嗚嗚……”
“沒有那麽嚴重的,雖然肋骨是斷了一根,但是,接起來,好生休養,便會沒事的。”
“嗚嗚嗚,你說得輕巧,肋骨都斷了,我……嘤嘤嘤…….”
“郡主,真的沒事的,讓堂醫趕快幫你接起來。”
“對,郡主暫且忍耐一下,我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接好。”
“啊啊啊,痛,痛,别碰我,嗚嗚嗚,好痛,我不要接!”
“不讓接怎麽能好呢?先忍一下,就一下下,何先生,拿塊帕子讓她咬着。”
何方正在猶豫是掏出自己的帕子,還是從郁書瞳的袖中掏她的帕子,一方潔白的錦帕蓦地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一震,回頭。
是潇湘雲。
來得還真快,何方心道。
他剛讓一個學員去清風堂通知他,這才多大一會兒。
何方伸手,準備将帕子接過來,卻又見潇湘雲手一縮,收了回去,然後,越過他,徑直走到矮榻前。
郁書瞳發髻淩亂、滿臉灰塵、額頭上一個大包,正哭得傷心,淚水順着臉頰長放,混合着臉上的灰塵,俨然就是一個髒兮兮的小花貓。
“怎麽回事?”
潇湘雲蹙眉,在問郁書瞳,也在問何方。
見到潇湘雲來了,郁書瞳哭得更傷心了,一雙眼睛通紅地看着他,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撲簌撲簌往下掉,鼻子裏和喉嚨裏還發出“嗚嗚嗚”的抽泣聲,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樣。
何方連忙解釋。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進去書籍軒的時候,她就已經被壓在倒掉的書架下面了,想來是不小心将書架弄翻了所緻。”
“她是如何到堂醫室來的?”
潇湘雲看着郁書瞳,薄唇輕啓,問。
何方知道他是在問他,回道:“我将書架扶起來,見她傷得不輕,就趕緊抱到這裏來了。”
說最後一句的時候,潇湘雲忽然回頭瞥了他一眼,他眉心一跳,才猛地驚覺過來,這個男人問這個問題的意思。
是說他不該抱麽。
可是,閣主啊,救人要緊,當時我可沒想那麽多,抱了人就跑。
難道要先去找你,然後等你來抱?
不對,似乎還有第三種方法。
他應該找堂醫去書籍軒的。
還是不對,他直接抱着郁書瞳來堂醫室,隻需要走一面路程,而過來喊堂醫去書籍軒,是要走來回兩面路程。
所以,還是他抱着郁書瞳來這裏,最有效,最節約時間呀。
所幸隻淩厲地瞥了他一眼,并未多說什麽,潇湘雲又轉眸過去看着郁書瞳。
“哪些地方傷了?”
潇湘雲又問向堂醫。
堂醫無奈地搖搖頭,“目前就知道額頭傷了,肋骨斷了一根,膝蓋有些撞傷,其餘不知道,她一直喊痛,不讓檢查,也不讓接骨,很不配合……”
堂醫并不知道兩人微妙的關系,唯恐被說自己失職,所以正打算投訴一番郁書瞳,卻不想話未說完,就被潇湘雲打斷。
“不配合、不讓檢查是對的,你們堂醫室沒有女醫嗎?”
堂醫一震,沒想到他是這般反應。
有些傻眼,都忘了回答問題。
何方對于某人毫無底線的言語已經見怪不怪,便幫堂醫回答了:“沒有女醫。”
潇湘雲一向溫潤的俊臉便冷了幾分:“撥了那麽多銀兩下來,難道養個女醫也養不起?”
見他口氣不善,堂醫跟何方互相看了看,都不敢做聲。
想了想,何方提議道:“要不,我出去請個女大夫?”
“不用了,你們出去吧。”
兩人再次怔了怔,又互相看了看。
何方想起潇湘雲自己也會醫。
但是,堂醫想不通啊,就算閣主會醫,不也是同他一樣,是個男人嗎?
正站在那裏發懵,何方攥了他的手臂,拉着他一起出了門。
房門自外面被何方帶上以後,堂醫室裏就隻剩下了潇湘雲和郁書瞳兩人。
郁書瞳還在哭,隻是哭聲小了,在低低地啜泣。
潇湘雲垂目看着她,“你很能耐。”
郁書瞳心裏對他的氣還沒消呢,突然又被他說上這麽一句,憤然瞪向他,咬牙道:“讓閣主看笑話了。”
潇湘雲無奈搖搖頭,傾身,“讓我看看你的傷,先幫你将肋骨接上。”
“不要!”郁書瞳賭氣拒絕,“男女授受不親,在我眼中,閣主跟方才那位堂醫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别,還是找個女大夫過來給我看吧。”
潇湘雲也不惱,不徐不疾道:“我也想啊,隻是,你等不起呀,你難道不知道肋骨斷在裏面,會戳到你的五髒六腑,一耽擱,到時骨頭好接,戳出來的大洞卻永遠也補不了了,而且還有可能造成内出血,那就不是痛痛的問題了。”
郁書瞳小臉一白。
這麽嚴重。
“可是……可是……”
“你總歸不想死的吧?”潇湘雲擡起眼簾,瞥了他一眼。
郁書瞳便不做聲了。
她當然不想死啊,嗚嗚嗚……
潇湘雲解開她的堂服,将她的中衣和内衣小心翼翼地往上推高。
郁書瞳一顆心狂跳起來,全身的神經繃緊,眼見着自己的小腹暴露在空氣中,她耳熱得厲害,幹脆閉起眼。
忽然想起什麽,又猛地睜開:“等等。”
潇湘雲一怔。
“我們這樣,如果玉婉容姑娘知道了怎麽辦?你反正是閣主,她不能把你怎麽樣,我可是這裏的學員,她是先生,她爹是這裏的堂主,她要是對我不利怎麽辦?不讓我繼續在這裏學了怎麽辦?”
“你想多了。”
回了她四個字,潇湘雲又繼續手中的動作,怕碰到她斷掉的肋骨,他非常謹慎非常慢。
郁書瞳撅嘴,她說了那麽一堆,就換來他一句“你想多了”?
心裏很是不爽,她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動。
潇湘雲也不堅持:“那好,我去讓堂醫進來給你接。”
郁書瞳一聽就急了,連忙松了手,并且再度紅着臉閉起眼。
潇湘雲瞥了她一眼,幾不可察地挑挑眉,繼續。
一直将上衣推到了胸口,隻是遮住了身前關鍵的部位,露出胸口以下白皙光潔的肌膚。
“培訓堂的膳食不好嗎?”
郁書瞳耳熱心跳,身神緊繃,突然聽到這麽一句,又睜開眼。
現在的重點不是接骨嗎?做什麽扯到膳食上面去?
也未等她回答,潇湘雲骨節分明的大手已經輕輕按上斷掉的那根肋骨。
因爲她很瘦,根根肋骨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一下子就找準了。
“啊,痛,痛!”剛一碰上,郁書瞳就大叫起來。
吓得潇湘雲連忙松了手。
他還沒用一絲力氣呢。
“忍一下,很快。”
“不行,真的好痛,忍不了……”郁書瞳睜着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他,眼淚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潇湘雲輕歎,掏出方才的那方白錦帕遞給她,“咬住它。”
“不咬,咬還不是痛,又不能消痛。”郁書瞳一把别過臉。
潇湘雲無奈,“那你想怎樣?再不接後果很嚴重。”
“我可以咬你嗎?”郁書瞳指指他的肩。
其實她是随口說說試他的,沒想到潇湘雲應得很爽快,“可以。”
與此同時,并傾身将肩送到了她的面前,如此一來,兩人的臉就隔得很近。
一時間呼吸可聞。
郁書瞳還未反應過來,潇湘雲忽然臉一偏,吻上她的唇。
郁書瞳隻感覺腦子裏一轟,肋骨處一痛,然後,然後……她就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