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身錦袍,頭頂冠玉束發,正在仰頭看客廳裏挂的幾幅字畫,一邊看,一邊哼着小曲,一隻腳還一閃一閃的。
一看就知道是哪家遊手好閑的富貴公子哥。
潇湘雲撇過眼,本不想理會,可忽然想起什麽,又頓住了腳。
裏廂的少年也正好百無聊賴地轉過身來,便看到了門口的他。
少年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挑挑眉尖:“管家?侍衛?”
見潇湘雲沒有做聲,隻看着自己,少年莫名感覺到了一種壓力。
他之所以猜對方是管家或英王爺的貼身侍衛,是因爲對方穿得雖是一身素白錦袍,但是,那料子跟做工,絕對是上乘。
還有,那就是生得一表人才,隻是比他遜色那麽一點點啦。
郁書瞳又沒有兄長,所以他才不得不這樣猜。
現在看來兩者都不是,管家跟侍衛都散發不出來這種壓力,或者說,他杜希南絕對不會被管家跟侍衛看看,就心生壓力。
當他什麽都沒說。
他又哼着小曲轉過身,繼續看牆上挂的那些他其實根本就看不懂的名家畫。
潇湘雲準備拾步離開,一個轉眸便看到走廊的那頭,郁書瞳正朝這邊小跑着過來。
今日的她穿着鵝黃色的雲錦小襖,下面是同色長裙,系了個紫色披風,随着她的跑動,披風鼓起輕曳,他想到展翼的蝶這樣的形容。
郁臨旋說的沒錯,時光沒有在這個女孩身上留下任何印記,她依舊如當年在蘭鹜初見時那般嬌豔靈動。
那年,她隻是一個小姑娘。
如今,依舊像是一個小姑娘。
跑到跟前,郁書瞳似乎才看到他,腳下的步子蓦地一刹,差點就栽到他的身上。
“閣......閣主,你也在啊?”
問完,就探頭探腦去看客廳裏的少年。
潇湘雲蹙眉:“那般急切做什麽?身上已經都不痛了嗎?”
“嗯,不痛了.......”
郁書瞳搖搖頭,回得有些敷衍,目光一直沒離開客廳裏的少年,并且也未繼續跟他說,就大步走了進去。
裏面的人聞見門口動靜,也轉過身來,見到郁書瞳,眯眼一笑:“郡主。”
“我還準備今日去杜府找你呢,你來得正好。”
潇湘雲眸光動了動,舉步離開。
可走了幾步,又停住,然後就鬼使神差地折了回來,依舊站在客廳的門口。
裏廂兩人正準備說什麽,杜希南一個擡眸看到他,便忍不住好奇地問向郁書瞳,“那人是誰?你家親戚?”
郁書瞳回頭,見潇湘雲竟然還在,似是在等她,她有些意外,便走了出來。
“閣主可是還有事?”
“嗯,有個問題要問你,你先去忙你的事,完了我再問。”
“免得閣主在這裏等,有什麽就問吧,我可以先回答閣主。”郁書瞳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沒事,你先去會客,我等一下。”
“問吧。”郁書瞳歪頭等着。
潇湘雲握拳掩在唇邊輕咳了一下,“我就是想問一下,我想要一輛馬車,該找王府的誰?”
郁書瞳怔了怔,就這個問題?
“随便找哪個下人都可以呀。”
左顧右盼了幾眼,郁書瞳指着不遠處一個灑掃的男人,“喏,找他就可以。”
說完作勢就要進去。
潇湘雲又道:“嗯,那就此别過,保重。”
郁書瞳腳步一滞,回頭:“閣主現在就走?”
“嗯。”
郁書瞳怔了怔,有些恍惚,垂眸輕咬了唇瓣片刻,擡頭,“閣主能稍微等一下嗎?等我跟杜希南把事情說完,我很快的,然後我送閣主出門。”
曾經一别四年多,後來一别兩年多,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見?
她想送送他。
“可以嗎?”她殷殷望着比自己幾乎高出一個半頭的男人。
“可以。”潇湘雲未加思索。
因爲他本來就說等一下,是她非要問。
見他應允,郁書瞳瞬間又高興了,璀然一笑,轉身再次進了客廳。
潇湘雲便天經地義、坦坦蕩蕩地等在了門口。
裏廂,杜希南問郁書瞳。
“他是誰?”
郁書瞳沒回答他,徑直說事。
“杜公子,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聲,我爹爹病重,已經被皇兄帶去京城看病去了,這樣的情況下,相信你也能夠理解,我肯定沒有心情大婚,而且,家裏事多,我娘年紀又大了,根本處理不過來,我想明日去瓜州,聽說那裏有個培訓堂,專門教人賬目的處理以及生意的技巧,我要去參加培訓,我娘也已經同意了,這樣一去至少得一個月,所以,我想跟你說的是,我們的婚期暫延,等我爹好了再說,我要他親眼看着我這個女兒出嫁。”
杜希南怔住。
暫延?
不是已經辭婚了嗎?
他今日前來,就是想問問她,是不是因爲昨日他那樣對她,所以英王府要辭婚?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辭婚的事?
都是她爹的意思?
見她這樣說,看來并未在意昨日的不愉快。
所以,他本要問出口的問題也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