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輕輕将男人的手臂自被褥裏面拿出來。
也不知道是睡得太沉,還是身體真的虛到了極緻,這樣的動靜,男人沒有醒。
樊籬輕挽袍袖,指腹搭在男人手腕的脈門上,凝神靜探片刻,擡眸,眉目凝重地看了郁墨夜一眼。
沒有說什麽,而是後退幾步,碰了碰潇湘懿,湊到她的耳側輕聲道:“你看看。”
潇湘懿點點頭,上前也探了一會兒,輕咬了唇瓣,同樣未響。
郁墨夜俊眉微攏,示意郁臨旋:“五弟,你也看看,人多會診總歸是好的。”
“嗯。”郁臨旋領命上前,探了探男人手腕上的脈搏,又探了探頸脖處的動脈。
他也終于明白,樊籬跟潇湘懿爲何都不吱聲了。
因爲真的是病入膏肓啊,所剩時日絕對沒有多少了。
就在這時候,男人醒了過來,看到郁臨旋,怔了怔,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二皇叔。”郁臨旋喚他。
老王妃也連忙上前介紹:“王爺,皇上,五王爺他們來看您了。”
男人似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撐着身子想要起身,被郁墨夜上前一步止住。
“皇叔,不用,不用多禮。”
男人眼睛渾濁,目光有些遲鈍,緩緩看向屋中衆人,最後落在郁墨夜身上,蒼啞開口:“你們怎麽來了?”
“哦,去傾州有點事情,路過雷霜郡,便過來探望探望皇叔和皇嬸,還有書瞳。”郁墨夜回道。
男人還是想要撐着身子坐起來。
考慮到他說話方便,郁墨夜就由了他,幫他扶起來,池輕連忙将另一頭的兩個軟枕拿過來,替他靠在背上。
男人這才看到池輕,喚她:“娘娘。”
池輕微微一笑:“皇叔。”
老王妃也就是到這時才知道池輕是皇後,一路過來,她是很清楚,池輕是帝王的女人,但是朝中之事,她從來不過問,也不知。
在她的認知裏,帝王的女人不一定就是皇後,所以她也不敢瞎喚。
連忙躬身補了個禮:“娘娘。”
郁墨夜不動聲色地碰了碰池輕,池輕會意,趕緊上前扶了老王妃:“皇嬸不必多禮。”
末了,又笑道:“第一次來英王府,皇嬸可否帶我四處看看?”
老王妃怔了怔,其實,心裏面大概猜到了,他們可能要談一些事情,需要她回避。
身爲英王妃多年,她又豈是不識大體之人?
“好啊。”當即就爽快應承。
池輕笑嘻嘻挽了她的胳膊,兩人便出了門。
“皇上,請坐,五爺,樊公子、潇湘閣主,二位夫人,大家都别站着,都請坐。”
爲了以示尊重,老王爺一一都叫出了衆人。
幾人落座。
郁墨夜就坐在床邊。
“聽皇嬸說,書瞳三日後大婚?”
“嗯,”老王爺點點頭,“我怕是沒有多少時日了,就想着在死之前能看到書瞳嫁個好人家,這樣,我也能安心閉眼了。”
郁墨夜輕輕握了老王爺的手:“皇叔不要說這樣的話,皇叔還年輕......”
“哎,”老王爺虛弱低歎,“我自己的身子我心裏有數。”
“聽皇嬸說,皇叔之所以讓書瞳嫁給那位杜公子,是因爲對方的背上有個玉佩形狀的印記?因爲皇叔做了一個夢,書瞳的良人就是如此?”
老王爺眸光微閃,點點頭,沒有作聲。
“皇叔幾時也信這些了?”郁墨夜笑,不動聲色望進對方的眼底。
“老了,以前不信的東西,就不得不信了。”老王爺再次歎息。
郁墨夜點點頭,“其實我挺羨慕書瞳的,有皇叔這麽好的一位父親.......”
忽然又似想起什麽,“對了,皇叔,幫我看看這塊玉佩,當時,皇祖父除了給了我父皇一枚以外,還有沒有給過别人?”
邊說,邊自袖中掏出陸長風他娘的那枚玉佩,遞到老王爺的面前。
老王爺一看,當即就變了臉色,一把将玉佩攥入手中,兩面看了看,愕然擡眸:“皇上怎麽有這塊玉佩?”
“皇叔認識?”郁墨夜故意不答反問。
老王爺點頭,早已顧不上這些,一改這些年給人的沉穩性子,急急問道:“皇上從何處拿到這玉佩的?”
“皇叔覺得呢?”郁墨夜依舊不答反問。
“杜家?”老王爺想都沒想就回道。
回完,又驚覺過來自己失言,抿了抿唇,沒再做聲。
郁墨夜到此時,基本上就将所有的事情了然于心,看來,他猜測的沒錯。
“玉佩是皇叔的吧。”
老王爺點點頭。
郁墨夜微微勾了勾唇角:“皇叔怎麽會想到是在杜家拿的呢?聽說那位杜公子才十九歲。”
老王爺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看向郁墨夜。
“皇上都知道些什麽?”
“我想聽皇叔說。”郁墨夜再次握了老王爺的手,就像是個膝下讨巧的孩子。
老王爺低低歎。
事到如今,他已是有今日沒明天的人,随時都可能撒手西去,這一直是他多年的一樁心病,他也不想再隐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