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下一軟,伸手扶住牢房木柱的同時,張嘴,“噗”的一口鮮血噴濺出來。
郁墨夜也緊随其後,隻不過他的動靜沒有郁臨歸大,隻是俊眉一蹙,歪頭啐了一口濃血。
然後臉色蒼白地示意太醫。
太醫趕緊上前,呈上藥丸,他一粒,郁臨歸一粒。
兩人服下,各自提氣調了調息,才緩緩恢複過來。
自始至終,路長風都沒有一絲反應。
哦,不,有反應,他錯愕地看着這一切,怔怔看着這一切。
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所以,到底是他娘騙了他,還是他娘被人騙了,他不知道,他也無從知道了。
他隻知道,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果然這麽多年就是一個笑話,天大的笑話。
他所有的堅持,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優越,所有的抱負,都是一個笑話。
他是誰?
他誰也不是!
身子一頹,他順着牆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郁墨夜眼波微動,掏出一方帕子揩了揩嘴角,揚手示意衆人退下。
郁臨歸颔首,太醫也鞠了一躬,都退出了牢房,離開。
王德亦是退到牢房外面候着。
待牢房裏隻剩下二人的時候,郁墨夜舉步走到陸長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朕相信你也應該不是故意想冒充皇室血脈,這件事就姑且不跟你計較,隻要你交出五王爺的解藥,朕答應你放你一條生路。”
見陸長風失神地坐在那裏,一聲不吭,整個人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機一般,他眸光斂了斂,也不緊緊相逼。
“給你半日的時間考慮,天黑之前,朕等你的答複。”
說完,最後看了一眼陸長風,見他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他也不以爲意,轉身出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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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淼、蕭逸随潇湘雲走進廂房的時候,郁臨旋還在昏睡。
“他現在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就算醒來,也會很快再次睡過去,而且,他......已經聽不到了。不過,你們也不要太擔心,樊籬跟懿兒正在研制解藥,皇上也在想辦法讓陸長風交出解藥。”
潇湘雲跟兩人介紹着現下的情況。
他覺得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再隐瞞,所以,當龐淼跟蕭逸急急找上.門,問有沒有看到郁臨旋的時候,他就将他們兩人帶了進來。
龐淼緊緊抿着唇,沒有做聲,眼淚卻是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撲簌撲簌往外漫。
她快步走到床前,蹲下,握起郁臨旋的手,淚流滿面。
“王爺.......王爺.......”她低聲哽咽着,“郁臨旋......”
饒是這樣的動靜,也沒能讓男人醒過來。
蹲着太不方便,龐淼直接跪在了地上,握着他的手,摸在自己的臉上,來回摩挲,她淚眼婆娑地看着他。
既然聽不到了,她希望這種方式能讓他感覺到她的存在。
蕭逸也哭了,仰起頭忍了兩次愣是沒忍住,還是讓眼淚掉了下來。
在他心中,郁臨旋就像是神一樣的存在,就算曾經也會流血受傷,就算曾經流血受傷,這個男人也是獨自隐忍、獨自療傷,可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這樣。
他也從來沒見過他這般脆弱的模樣。
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眼窩深凹,顴骨突出,從未有過的消瘦,就那樣悄無聲息地躺在那裏,就像是紙片人一樣,就像是......已經死去了一樣。
見他們兩人如此,潇湘雲輕歎,轉身自桌邊搬了個矮凳,走過去放在龐淼的後面,“坐吧。”
然後示意蕭逸:“我們出去吧。”
蕭逸會意,紅着眼睛點點頭。
兩人一起出了廂房。
龐淼并沒有坐,依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引着男人的大手,撫摸自己的臉。
他的掌心依舊幹燥溫暖,指腹跟掌心的薄繭,摩擦在皮膚上微砺的觸感依舊,一直哭得寂靜無聲的她,終于放聲哭出來。
邊哭,邊傾身湊到他的臉前,低頭,緩緩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很幹燥,甚至有些發裂起皮。
一顆心痛到顫抖,她用舌尖輕輕将他的唇瓣潤濕,一點一點,一圈一圈。
那一刻,她忽然在想,那日在天明寨,他們兩人窩在躺椅上,她睡着,他吻别她時,他是怎樣的心情?
一定如她此刻一樣痛吧?
她當時竟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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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吟宮。
夕陽透過窗棂斜鋪進來,将負手站在窗邊的男人高大的身影投在身後的地上,細細長長。
池輕走過去,伸出雙臂自後面将他的腰身輕輕抱住。
“陸長風是不是還不願意交出來?”
男人怔了怔,低歎了一聲,裹了她的手緩緩轉過身,與她面對面。
視線所及之處,他看到外殿有小太監正在一盞一盞點燈。
男人眸光微斂,竟已到了掌燈時分。
他想起他給陸長風的期限,幽幽開口:“池輕,此次五弟怕是兇多吉少了。”
池輕心口一撞,正欲開口說話,王德躬身進來:“啓禀皇上,天牢那邊傳來消息,陸長風提出要見五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