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說話的,是一直坐于邊上靜觀一切的帝王。
陸長風臉色白了白。
其實他也不是傻子,他也已經想到,如果他們真在意這疫毒,就不會敢這樣對他。
難道他們已經尋到了解藥?
不,不可能,他娘說過,此疫毒絕非普通疫毒,就算神醫,不懂配置方法,都不可能制出解藥。
對,所以,他不能自亂陣腳。
而且,他還有最重要的一個籌碼捏在手上不是。
強行斂了心神,他輕嗤出聲:“大齊的确精通醫術者比比皆是,但是,那就要看這些人研制解藥的速度,趕不趕得上瘟疫傳播的速度?”
說完,他不動聲色地睨着帝王跟郁臨旋的神色,讓他意外的是,竟一丁點都未從他們兩人臉上看到擔心。
他的心裏不禁又再次打起了鼓。
難道他們已經尋到了當年治疫毒的人?
當年讓人治疫毒,是蓮妃那個女人一人秘密進行的,并未讓她娘知曉,還是疫毒制成之後,才告訴她娘的。
這也是蓮妃那個女人厲害之處,她雖然很信任她娘,卻也經常會留一手。
娘後來也秘密找過研制疫毒的人,都沒有找到。
難道現在被他們尋到了?又或者蓮妃告訴過郁臨旋?
他不知道。
不過沒關系,他的手上有的是籌碼。
“就算你們不在乎黎民百姓的性命,你們總應該在乎五王爺的性命吧?如果我說,在天明寨後山山洞裏,跟疫毒一起裝于密封箱裏的解藥,是假的,你們相信嗎?也就是說,五王爺食下的解藥根本不是真正的解藥,你們可相信?”
陸長風微微笑着,緩緩而語。
終于,他看到郁臨旋眸光斂了斂,他也看到帝王面色微愣。
唇角的弧度越發擴大,他略帶得色地一字一句道:“不然,你們想啊,此次異動,奪江山、坐皇位的是五王爺,如果我沒有最終鉗制五王爺,逼五王爺就範的東西,我又怎麽可以君臨天下?”
見兄弟二人不做聲,都看着他,他繼續眉眼彎彎道:“當年蓮太妃讓我娘将疫毒和解藥一起放于密封箱,置于山洞時,我娘偷偷将解藥換掉了,所以,五王爺食下的解藥,不過是讓五王爺身上的毒延遲些時日發作而已的東西,真正的解藥也在我的手上。”
“啪”的一聲,是郁臨旋一掌落在桌案上。
他咬牙,惡狠狠道:“沒想到你娘跟你一樣卑鄙無恥,枉我母妃到死都在信任你們,原來你們早有異心,早就籌謀着今日這一切!”
他的反應,陸長風很受用。
他就是想要看到他氣急敗壞的樣子。
陸長風笑,忽然笑容一斂,冷聲道:“卑鄙無恥的不是我們,是你們死去的父皇,是他,都是他将我們母子二人逼到了這一步。”
郁臨旋跟郁墨夜皆是一怔。
“什麽意思?”郁墨夜微微眯了眯鳳眸,凝向陸長風。
陸長風也不懼,更不打算隐瞞。
“你們覺得我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嗎?你們以爲我沒有一點資本,沒有一絲原因,就做着想當皇帝的春秋大夢嗎?當然不是。”
陸長風搖頭,顯得有些義憤填膺。
“我跟你們一樣,我的血管裏同樣流着皇室的血,憑什麽你們可以有父皇,有母妃,我卻隻有娘?憑什麽你們可以做王爺,做帝王,我卻見不得光?”
郁臨旋和郁墨夜錯愕,互相看了看。
什麽情況?
“你的意思是.......”郁墨夜難以置信地開了口。
卻是直接被陸長風打斷:“是!我的意思是,我也是你們父皇的兒子,隻不過沒有你們那麽幸運,能生在皇家。”
兄弟二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都搞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郁墨夜不可思議地笑:“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陸長風覺得他的話,以及他帶着嘲諷的笑,深深傷害了自己,“當年那個男人騙了我娘,讓我娘等他,會給我娘名分,我娘便一直等,一直等.......都沒能等到他。”
郁臨旋同樣覺得不可思議。
“我母妃知道這件事嗎?”
“當然不知道!你覺得,以你母妃那樣不良善的一個女人,若知道我娘得了她男人的寵幸,會放過我娘嗎?更别提會信任她了。”
郁臨旋竟無言以對。
“所以,當年,蓮太妃讓我娘假意刺殺皇上的時候,我娘是真的想殺了那個男人的,她也是這樣打算的,隻不過,關鍵時候,還是罷了手,因爲她終是舍不得。”
陸長風歎息搖頭,面色黯然,他擡眸看向郁臨旋。
“别總以爲自己是世上最慘的那人,從小到大,你是被蓮太妃逼迫,做你不想做的事,當蓮太妃的棋子沒錯,我又何嘗不是如此?至少,你還有光鮮的身份,你是五王爺,又是天明寨寨主,可我呢?什麽都沒有,背負的卻遠比你背負的要多得多。”
說到後來,陸長風的聲音有些啞,卻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娘跟我說,我不像你,能接近朝廷,能接近政事,我們想要奪下江山,突破口隻能是在你的身上,她讓我監視你,了解你的一切,你的優點,你的弱點,你的習慣,你的行蹤,你的喜好,你的軟肋,統統都要我搞得清清楚楚。”
“你肯定不知道吧?從你十二歲那年,被你母妃下那個隻要跟心愛之人同房就會中毒的毒開始,換句話說,就是自我娘将那毒的解藥換掉放入山洞的那一刻開始,一直到今日,我監視你監視了這麽多年。”
郁臨旋錯愕。
陸長風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越了解你,我就越不平衡,同爲兄弟,你過得怎樣的生活,我又過得怎樣的日子?”
郁臨旋語塞,看向郁墨夜。
郁墨夜沉靜開口:“既然是兄弟,你又怎麽做得出?先不論你說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當年,對不起你們母子的,也是先皇,而不是我們,更不是五王爺,将五王爺逼上絕路,你就是這樣對待兄弟的嗎?”
陸長風笑,不以爲然。
“若是你們也過一過我的生活,你就覺得理所當然了。”
郁墨夜同樣輕嗤。
“誰沒有吃過苦?用你方才的那句話再回給你,别總以爲自己是這世上最慘的那人,朕,暫且不說,你不是說,你很了解五王爺嗎?你應該很清楚他所遭受的一切,以前是蓮太妃,如今是你跟你娘,你們這些人付諸在他身上的,他又何曾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
陸長風冷哼:“别試圖說服我,我是絕對不會拿出解藥的。”
“你的條件是什麽?”郁墨夜從座位上起身。
陸長風瞬間戒備起來,看着他。
見郁墨夜并未上前,他才說出自己方才想好的條件。
“給我正名,冊封王爺,賜我免死金牌,放了我手下的那些人。”
郁墨夜聽完就笑了,就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一般。
忽的笑容一斂,沉聲道:“不可能!”
且不說正名不正名,需要确認他說的話是否是真,單說,賜免死金牌,就不可能。
有蓮妃詐死,騙取免死金牌的例子在前,誰還會輕易賜出這東西?
看看他的要求,正名,封王爺,免死,還要手下的那些人。
傻子都看得出來,用心不良、動機不純。
這分明就是給下次舉事做準備。
到時,他有免死金牌在手,還可高枕無憂。
這樣的事情,隻有先皇做得出,他郁墨夜可是絕對不會同意。
見郁墨夜一副毋庸置疑、絲毫不會松動的語氣,陸長風也不妥協:“那就等着替五王爺收屍吧,能跟他一起赴死,也不枉我監視他這麽多年。”
郁臨旋輕笑,毫無對死亡的懼意。
“你可知,我壓根就沒有打開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