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很能說,說天明寨曾經發生的趣事,說她們各自的來曆,說郁臨旋曾經有過的輝煌壯舉......
龐淼含笑聽着,一點也不覺得煩悶無聊。
她看得出來,在這些人心中,郁臨旋就是神一般的存在,給了她們安定的家,富足的生活。
講完天明寨的,她們好奇地問她京城裏面的情況。
她便也挑一些有名的,有趣的,講給她們聽。
一室溫暖,一室笑語。
到了就寝的時間,幾人才意猶未盡地起身告辭。
送走了她們,空蕩蕩的屋裏就剩下她一人時,她又禁不住憂心起來。
捂着手爐,她在房間裏緩緩踱着步,從外殿到内殿,一處一處看過。
這就是他在天明寨的廂房,是他住過多年的房間。
掀了被褥,她躺進了床榻,枕着松軟的高枕,她似乎還能感覺到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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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的夜裏,京師臨近的一個偏僻山鎮,天明寨衆人秘密集結完畢。
陸長風到的時候,便看到萬千衆人整裝待發的樣子。
心中最後一絲顧慮終于被打消掉,他也第一次讓自己的人現身。
就是那些女人,人數還真不少。
不僅如此,陸長風還站在高台上,給大家做了一次講話,這裏的大家,指的是他的人,以及天明寨的衆人。
當然,主要是針對後者。
因爲他必須得這些人的心,以後也用得着這些人。
他當着所有人的面,第一次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他說他是蓮太妃師妹的兒子,他跟他娘都是蓮太妃的人,效忠于蓮太妃。
他說,他們其實也是隸屬于天明寨,隻不過是一個旁支。
他說,此次行動也是爲了完成蓮太妃的遺願,替蓮太妃報仇。
他講得慷慨激揚、義正言辭,郁臨旋站在邊上聽着。
也就是到這時,他才想起,那時看到二姐的第一眼時,爲何會覺得似曾相識?
原來,他小的時候見過,就是五歲那年,他母妃詐死那年。
當時,就是二姐,也就是他母妃的師妹佯裝刺殺他父皇,他母妃替他父皇擋下,成功詐死,換得的免死金牌。
雖知道陸長風跟二姐是一夥的,卻沒想到他們竟是母子關系。
講話完畢,陸長風和郁臨旋回營帳商量天亮進攻的具體部署。
之所以選在天亮進攻,而不是深夜突襲,是有原因的。
因爲五更時分是上朝時間,郁臨旋作爲五王爺,可以出席早朝。
他便可以借此機會,在帝王郁墨夜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将其擒住,然後正好朝臣又全部都在,挾天子以令諸侯,将朝堂上的事一舉搞定。
與此同時,陸長風帶領天明寨以及他手下的那些人突襲,攻入皇宮。
裏外配合,必能告捷。
或許是籌謀了這麽多年,終于等到了這一日,又或許是自己更深的計劃郁臨旋絲毫沒有察覺,陸長風有些激動。
他真的覺得勝券在握的,以緻于一襲華服的郁墨夜掀開營帳的門簾走進來的時候,他第一眼還沒認出對方來。
以爲是天明寨的人進來禀報什麽的,他繼續坐在燈下看着面前的地圖跟郁臨旋說話,下一刻才意識過來不對,猛地擡頭,臉色巨變。
“皇......”
完全難以置信,他錯愕地看着來人,又轉眸看向郁臨旋。
郁臨旋面色沉靜,站起身。
如同當頭棒喝,陸長風徹底懵了。
片刻之後回過神來,他快速從袖中掏出一枚什麽東西,一掌擊開營帳的門簾,一手甩出,動作快如閃電。
下一瞬便聽外面“啪”的一聲,似是煙火炸開。
“沒有用的,”帝王郁墨夜率先開了口,“朕進來,就表示你們的人已經全部被拿下。”
陸長風臉色很難看,緊緊抿着唇,沒有做聲。
他不相信。
他那麽多的人,且各個都是高手,他跟郁臨旋在營帳裏商談不超過半個時辰,怎麽可能會被全部拿下?
而且,他不可能一絲動靜都聽不到。
可是,他等了等,沒有一個人殺進來,且外面也安靜得很,毫無厮殺的聲音。
他才不得不相信了這個事實。
“你們不是很喜歡用毒嗎?對五王妃用盡各種毒,對五王爺也用毒,所以,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次,隻放了一些毒煙,便将你那麽多的人搞定了。”
郁墨夜走到帳中的一個椅子上,撩袍坐下,徐徐開口。
陸長風愕然,眸光斂了斂,唇瓣更緊地抿起。
難怪沒有聽到動靜。
“你們真卑鄙!”
他咬牙,有些氣急敗壞,一向溫潤如玉的面紗被揭下,臉色就顯得有些猙獰,他轉眸,目眦欲裂地看向郁臨旋,“你竟然殘害同門!”
“卑鄙的人是你,”郁臨旋終于開了口,“一步一步算計,一步一步籌謀,用我的生死和天下百姓的生死來威逼我走到今日這一步,你有什麽資格說别人卑鄙?”
“你不識好歹!我爲了誰?我做這一切還不都是爲了你,爲了完成蓮太妃的遺願!”
陸長風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郁臨旋嗤然輕笑:“是嗎?那爲何我的人跟我禀報說,有人恭喜你,恭喜你馬上就要君臨天下了?”
陸長風面色一滞,難以相信。
這句話,就隻有一人跟他說過,是他最得力的一個手下說的,而且,說這話的時候,是在他們的總據點,很私密的情況下說的。
怎麽可能會傳到郁臨旋的耳裏?
這個手下絕對不會背叛他的,所以是.......
他瞳孔一斂,猛地想到什麽,與此同時,郁臨旋也道出了因由:“還記得那日你去天明寨總寨,離開時我讓你将你的那張人皮面具拿走嗎?”
見陸長風一副恍悟的表情,郁臨旋繼續道:“是的,我就是在上面弄了點便于追蹤的藥,然後派人尋到了你的據點,不巧聽到了這句話。”
陸長風身形一晃,郁臨旋聲音繼續:“你不是說自己也是天明寨的人嗎?你不是對天明寨、對我都了如指掌嗎?你應該很清楚,我養了很多會追蹤的鳥畜。”
陸長風垂眸,些些頹然。
終是他大意了。
他是知道他養了這些,也會這些,但是,他壓根就沒想到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會如此。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他是先喊住他,然後他回頭,他再起身拿了面皮,然後走過來遞給他的,也就是從碰他面皮的那一刻起都在他的注視下進行的。
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麽會懷疑他将藥塗到他的面皮上去?
心中最後一份希望也在這時徹底破滅。
因爲他原本在秘密總據點還留了一部分人,就是以防萬一。
方才他抛出燃放的那枚信号煙火,不僅是提醒外面他帶來的那些人情況有變,也提醒據點的那些人。
他還等着那些人來營救呢。
如今看來,也定然已經被他們掌握。
可是,他依舊難以置信。
難以置信,他如此小心謹慎,确認再确認,卻還是落入了他們的圈套;也難以置信,他精心培育的那麽多人就這樣被人全擒;更加難以置信的,自然是郁臨旋會跟朝廷聯手一氣。
“郁臨旋,你怎麽可以這樣做?你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母妃?百年之後,你還怎麽有臉在黃泉路上去見她?”
陸長風搖頭,失望搖頭。
郁臨旋輕哼:“沒臉的人是你吧?打着我母妃的幌子,做着自己要當皇帝的春秋大夢,甚至讓自己的娘賠上了性命,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
提到他娘,陸長風眼睛就紅了,就像是蘊了血。
他咬牙,聲音變得跟目光一樣森冷:“别忘了,隻有我有瘟疫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