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軟得有些站不住,她緩緩伸出手,也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住。
“王爺,對不起,對不起......”
話還未出,淚已先行,無聲地漫出眼眶。
她哽咽着,不停道歉,除了這句,她根本找不到别的語言,而且,不論說多少遍,她都覺得彌補不了心裏的歉疚。
男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擁了她一會兒,便雙手落在她的兩肩上将她緩緩扶起。
見她淚眼朦胧,掩在口鼻上的白布都被濡濕,他伸手将白布扯掉,棄在地上,略帶薄繭的指腹,一點一點沾在她臉上的鹹濕。
“不用道歉,他們的目标本就是我。”他看着她,啞聲開口。
“可是,如果不是我......不是我小肚雞腸,不是我着了他們的道兒,就不會讓你冒死做出那事,也不會現在這般被動.......”
龐淼始終覺得都是她的錯。
就算對方的目标是面前的這個男人,他們所找的棋子和突破口還是自己,說明,她讓他們有機可乘。
那就是她的問題啊。
“說了跟你沒有關系,就算此法不通,他們也會想别的辦法,此事必須有個了結。”
了結?龐淼怔了怔。
“王爺打算怎麽辦?”她側首看向桌上的陸長風留下的那枚煙火。
其實,陸長風說的沒錯,這個男人已然别無選擇。
“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有我。”
“王爺真的要反嗎?”
雖然她自己也早已沒了主張,但是,她知道,他定然是比她更加糾結百倍千倍。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身邊,陪着他,支持他,無論他做出什麽決定。
所以,她說謝謝潇湘雲,無論是一路的照顧,還是讓她聽到這些真相,還是讓她能在這個男人最煎熬的時候,呆在他身邊,潇湘雲都是她的恩人。
郁臨旋沒有回答,而是再度拉了她的手,“你還從來沒有來過天明寨吧,走,我帶你四處看看。”
龐淼乖順地跟着他,忽然想起手心裏的藥,“藥你還沒吃呢。”
末了,又戒備地自言自語道:“樊籬給的,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她現在有些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感覺。
“沒事,我已經吃過藥了。”郁臨旋依舊沒要。
聞言如此,龐淼自是不再堅持,卻也不想浪費,将手自他的手心抽出,将藥丸裝回到瓷瓶裏。
“雖然沒有解藥,但是,對現在來說,這樣的藥同樣金貴,不能丢了。”
郁臨旋沒有做聲,就站在邊上等着她做完這一切,才再度牽起她的手,帶着她出了門。
院子很大,院子裏有兩個女人正在收衣服,還有一個女人在水池邊洗菜,另外比較遠的院牆邊有兩個男人,一個在劈柴,一個在碼垛兒。
龐淼想起方才這個男人跟陸長風說的,寨子裏的人大部分他已經遣了,所以,應該剩下沒多少了吧。
郁臨旋拉着她走到院子中央,朗聲道:“給大家介紹一下,你們的寨主夫人,龐淼。”
龐淼怔了怔,有些意外他的介紹。
這還是第一次,他說她是寨主夫人,以前都是說五王妃。
大家都放了手中的活兒,笑嘻嘻地,很熱情地過來打招呼。
“夫人好。”
“哇,夫人終于現身了。”
“是啊,夫人總算舍得上天明寨來看看我們了。”
五人,無論男女,都樂呵呵的,絲毫看不出被瘟疫之事所擾的煩憂,就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這件事一樣,明明他們知道,還身處其中。
既然大部分人都遣了,他們怎麽可能不知?留下來的,應該都是自願的吧?
這不由地讓她想起了上次出镖跟随的那一幫天明寨兄弟,也是這樣的樂觀。
蕭逸曾不止一次地說過,在天明寨,他們都是男男女女圍坐一團,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她此次前來,卻是無法看到。
心中戚然,面上她也始終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目光忽然被洗衣服的那個女人手上的一枚镯子吸引了去。
因爲女人的袖子是挽起來的,所以,镯子一覽無餘。
眸光一斂,她瞬間就識了出來。
因爲那枚镯子她太熟悉了。
赫然跟郁臨旋曾經送給她的,後來被她不小心摔碎了,然後她去修接好了,明明放在梳妝台的抽屜裏,卻怎麽也找不到的那枚一模一樣。
見她望着某處,郁臨旋便也循着看了過去。
目光觸及到她正凝着的那個東西,郁臨旋面色微微一滞,拉了她的手:“走,帶你去别處看看。”
末了,又吩咐衆人,“你們去忙吧。”
在被他強行拉着離開之時,幾人也同時轉身之際,她震驚地發現,那兩個晾曬衣服的女人手腕上也帶着同樣的手镯。
這是什麽情況?
龐淼有些懵,心裏面也有些滋味不明。
因爲有前車之鑒擺在那裏,她也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有什麽事一個人悶在心裏七想八想,且都将他朝不好的方面想,所以,見男人沒有要主動說點什麽的意思,她主動停了下來。
“怎麽了?”男人問她。
“你送給我的第一枚玉镯,就是碎掉我拿去包了個邊接起來的那枚,前段時間不是怎麽找也找不到了嗎?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拿走了?”
男人怔了怔,垂眸握着她的手,沒有做聲。
龐淼凝眸看着他,見他也不像是不想說的樣子,而更像是在思忖該怎麽說。
“王爺.......”
“龐淼.......”
兩人同時出聲。
雙方一怔,都停了下來,男人讓她,“你先說。”
龐淼略做沉吟,唇角一揚道:“那枚镯子是不是跟大家身上的那枚令牌一樣,代表着天明寨的身份,所以,所有天明寨的女人每個人的手上都有一枚?我這個天明寨寨主夫人自然也不例外?”
她是帶着幾分輕松調侃的語氣的。
果然,男人就被她的話給逗樂了,微微一笑。
“你要是能這樣理解最好,隻不過,這個事情,其實是......我也不想騙你,那镯子是當年劫的一個壞人的镖,所得的戰利品,镯子是一盒,共十枚,當時寨子裏八個女人,每人拿了一枚,剩兩枚在我那兒,然後......然後那日我見在我包袱裏,竟然被帶回了王府,然後,我也沒有多想,就......就送了一枚給你。”
龐淼拿眼瞠他。
其實,她知道是這樣的,那年那景,她猜也猜到是這樣的。
那時,她本就不在他心裏,他送她東西,又怎麽可能上心?
不過,過去了的事她已經決定了不再去計較。
見他在看着自己,她故意撇撇嘴,哼了一聲:“沒有多想?送的時候沒有多想,偷走的時候,倒是想得多,不過,終究沒有想得周到,剛剛你是不是在想,早知道就應該将寨子裏她們手上的八枚也偷掉才對?”
男人又被她的樣子和話語愉悅到了,低低笑。
“是啊,可不就是這樣想的。”
龐淼伸手攥了他胸口的袍子,“說!還有一枚呢?你不是說剩兩枚在你那裏嗎?你沒有多想地送了一枚給我,另一枚呢?是不是也沒有多想,就送給了别人?”
男人笑,眉眼彎彎,璀亮的眸光從彎彎的鳳眸中流轉而出,他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又想什麽呢!那一枚早不知道被我搞丢哪裏去了。”
龐淼歪頭,不讓他揉。
他偏要揉。
她躲,笑道:“那王爺記得下次找到了,一定送給我,她們都戴,我也得戴着,這樣才會顯得我這個寨主夫人平易近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