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時會怕遭人非議?我隻是覺得,對于一個一心離開的人來說,如果我治你的罪治輕了,她定然不會回來,但是,如果我治你重罪,又會顯得虛假,畢竟不是什麽會治重罪死罪的事,何況我們還是兄弟,若知道這是假意而爲的一個局,她又怎會回來?”
“不,她不會覺得虛假,她會信的,”郁臨旋搖頭,堅持,“在她的心裏,皇兄對娘娘的感情,天下無雙,若是娘娘受委屈了,皇兄嚴懲讓娘娘受委屈的那人,她肯定會相信的。”
郁墨夜無奈。
“好吧,你也難得開口讓我幫忙,我成全你便是,你覺得定什麽罪最爲妥當?”
“先将我打入天牢吧,我會讓天明寨的人将消息速速散布出去,才一日的時間,她應該還沒有走遠,或許還在京城内,聽到消息,她......或許會回來的。”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發現了,自己的口氣中明顯已帶着不确定。
“打入天牢,等候處置?”
“嗯。”
郁墨夜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便朗聲喊道:“來人!”
門口守門的禁衛領命而入。
郁墨夜又瞥了郁臨旋一眼,啓唇:“五王妃忤逆犯上,沖撞了皇後,且還不知悔改,畏罪潛逃,現将五王爺打入天牢,等候發落!”
“是!”
兩個禁衛上前,鉗制住郁臨旋的左右臂膀,作勢就要帶着他離開。
郁臨旋忽然又掙脫開兩人的手,轉回來,再度跪下,“皇兄.......”
郁墨夜跟池輕皆是一怔。
“怎麽了?”郁墨夜疑惑問道,見他欲言又止,便揚袖揮退了兩名禁衛。
“可不可以隻是将這個消息散布出去,不要将我關入天牢,因爲我不能等,我還得找她。”
他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賭在這個辦法上,如果她不回呢?
如果知道他被關入天牢,她依舊不回呢?
所以,他得兩手準備,他不能将時間浪費在牢裏。
另外,他還有件事情要立即去辦,那就是将消息散布出去之前,他得去趟龐府。
他得去告訴龐淼的父母,龐淼隻是去天明寨總寨避避風頭去了,就算帝王因此怪罪于他,也隻是暫時氣頭上的決定,讓他們不要擔心,他會有辦法解決。
這是龐淼留給他的唯一的一句話,也可以說是她最後一點心願,他必須做到。
郁墨夜看着他,半響開口:“可以是可以,那你就不能頂着這張臉找人了。”
郁臨旋颔首:“謝皇兄,我會戴張人皮面具。”
離開的時候,郁墨夜忽然問他:“兩年前,龐淼離開的時候,你也這樣找過她嗎?”
郁臨旋腳步頓住,回頭,“找過,但,沒有像現在這樣。”
沒有像現在這樣大張旗鼓,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心急如焚。
因爲那時,他隻是以爲她不想見他。
而此刻,除了她不想見他,他也必須要見到她的那份強烈,更重要的,還有擔心。
顯然二姐的事并未了結,她在外面每一刻都是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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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宮,郁臨旋便先去了龐府,按照想好的說辭騙過龐思安夫婦。
然後,回五王府取了曾經蕭震的面皮戴上。
已是夜裏,沒辦法去買新的面皮,而且,他也不能等。
戴上面皮後,他便燃了信号煙火,讓人将自己被打入天牢的消息散布出去,并讓大家擴大搜索範圍,開始朝京師外的臨鎮找。
做完這一切,他自己又打馬開始滿街滿街地找。
心裏祈禱着,哪怕遇到那個送信的小男孩也好。
然而,還是沒有。
冷冽夜風中,他忽然想到了陸長風。
對,去寶玉軒。
如同那夜一樣,寶玉軒已經打烊,是他拍開的門。
讓他意外的是,别說龐淼,就連陸長風都不在。
夥計說,陸長風去寶玉軒分軒了,具體是哪個分軒,陸長風沒說,他們也不知道。
郁臨旋不信,直接闖進後院,在衆人驚吓的目光中,同那夜一樣,一間一間廂房的找。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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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的小路上,一輛馬車在蒼茫夜色下趕着路。
馬車的車廂裏,龐淼側靠在車壁上,一隻手不時輕揉着自己的腰。
時值深秋初冬的光景,又逢月初,本來月光就很暗,加上車幔窗幔都掩着,車廂裏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龐淼第一次覺得,黑,挺好,可以将她淹沒其中。
車身颠簸,車輪滾滾,她在黑暗中睜着眼睛,早已不知道了自己心中所想。
忽然,前面的車幔被人撩開,有昏暗的月光流瀉進來。
男人清潤如風的嗓音響在黑夜裏:“感覺怎麽樣?還好嗎?包袱裏有吃的,也有水,餓了渴了自己拿。”
“嗯,”龐淼回應了一聲,頓了一會兒,又補了句,“我沒事,謝謝你。”
“你呀,”對方輕歎,卻又沒說完,就轉了話題,“你躺着睡會兒吧,若不是秀水鎮的分軒出了點事等着我去處理,今夜就投店了,如今帶着你一起趕路,怕你吃不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