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臨旋卻并不以爲然,“我向來如此,我對蕭逸不也是這樣?”
龐淼想了想,倒也是。
每次蕭逸見了他怕得像是見到什麽似的。
“隻是,人家是女孩子。”
而且,以一個女人的敏感,她感覺蕭魚對郁臨旋應該是有些特别的情愫的。
方才就看得出來,蕭魚一直在偷睨他的反應。
“在我眼裏,都是天明寨的人。”郁臨旋執起一子,落于棋盤中。
龐淼怔了怔,便不再多說了。
的确,蕭逸說過,在天明寨男女之間沒有那麽多的顧忌的,而在這個男人眼裏,蕭魚跟蕭逸一樣,都是他的手下,蕭逸是他的兄弟,那麽,蕭魚便是他的姐妹。
再者,這個男人也從來不是那種,因爲對方是女子,因爲對方對自己有意思,就會對對方另眼相看,或者顧及對方感受的人。
從來不是。
曾經,對她是如此,後來,對佳佳亦是如此。
所以,對蕭魚如此,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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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過後,郁臨旋帶龐淼去庫房清點下午蕭逸要帶隊出镖的物品。
龐淼有些口渴,出去喝了一杯水,并給他倒了一杯。
當她端着杯盞回來的時候,發現蕭魚也在庫房裏。
郁臨旋在低頭清點,蕭魚站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
“大當家的,是真的放下池輕了嗎?”
龐淼本打算邁腳進去,驟然聽到蕭魚如此開口,便腳步一滞,停了下來。
“這跟你有關系嗎?”男人頭都未擡,依舊專注地在清點,“還有,‘池輕’二字不是你能叫的?她是當今皇後。”
“我也隻是背後叫叫,這不是沒有别人嘛,”蕭魚嘀咕,忽然想起什麽,“大當家的之所以放下,就是因爲她已經成爲當今皇後這個事實了嗎?”
男人終于停了手中動作,直起腰身,聲音轉涼:“不要用你自己的心思去妄自揣測别人,我說過,這跟你沒關系!”
蕭魚怔了怔,卻也不以爲意。
“的确跟我沒關系,我隻是好奇而已,所以問問。我想知道,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此情不渝,還是到底真心更加可貴?是不是再刻骨的愛,因爲無望,也會淡忘,而再入不了眼的人,因爲付出,也會走進心裏?”
“你愛過嗎?”男人忽然側首問她。
蕭魚一怔,還來不及做出回應,又聽到男人的聲音響起:“所以,你當然不懂。”
“不,”蕭魚搖頭,接得也快,接完才頓了頓,緩緩開口道:“我愛過。”
“那你爲愛的人付出過嗎?”男人又問。
蕭魚想了想,點點頭。
既然愛,自然是付出過,多多少少、大大小小。
“既然付出過,那,你走進你愛的那個人的心了嗎?”男人薄唇輕啓,不徐不疾。
蕭魚一下子就被問啞了口。
男人的聲音卻還在繼續。
“如果沒有走進他的心裏,說明這段感情是無望的,那,你淡忘了嗎?”
蕭魚再一次被問得無言以對。
原來,這是個套兒啊。
這個男人是在用她的話,打她的臉呢。
她說,再刻骨的愛,因爲無望,也會淡忘,但是,事實上,她沒有淡忘,雖然,她已強迫自己放手。
她說,再入不了眼的人,因爲付出,也會走進心裏,事實上,她也沒能走進他的心裏。
所以,她更加糊塗了。
他想說的,到底是,雖然對池輕的愛是無望的愛,是得不到回報的愛,他依舊不會淡忘,依舊此情不渝,還是想說,龐淼之所以走進他的心裏,并不是因爲龐淼的付出,感動感化到了他?
門口的龐淼垂眸彎了彎唇。
擡頭,見不遠處蕭逸正朝這邊而來,恐被看到自己在偷聽,她連忙舉步走了進去。
兩人見她進來,也沒再說話。
“蕭魚姑娘也在啊,那我再去倒杯水。”
就像是剛剛進來才看到蕭魚一樣,她面色如常地将手中杯盞放在桌案上,轉身就要往外走。
蕭魚還未開口,卻是被郁臨旋喊住。
“她要喝自己會去倒。”
龐淼汗。
不過想想也對,現在是在天明寨的地盤呢,怎麽說,蕭魚也是天明寨自己人,而她還算不上呢。
蕭魚笑道:“是啊,王妃不必客氣。”
龐淼被搞得有些尴尬。
郁臨旋回頭瞥了她一眼,走過來,拉了她的手:“過來,你幫我報,我來點。”
牽着她行至裝箱的貨物邊,将一張清單遞給她。
龐淼怔了怔,方才開始清點的時候,她就提出來她報他點,他嫌慢,說還不及自己一邊對,一邊點呢,讓她在一旁陪着就行。
怎麽現在又讓她報了?
見兩人如此,蕭魚自是不好再打擾,便告辭退了出去。
蕭魚走後,龐淼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郁臨旋跟她說了兩句話,她都沒聽到,直到郁臨旋直起腰身,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什麽?方才......是說什麽了嗎?”
“我說,無論是在天明寨,還是在别的任何地方,就算是在宮裏,你都不需要讨好任何人,知道嗎?”
龐淼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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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風來到天明寨分镖局的時候,大家都在院子裏,準備給蕭逸一行人出镖送行。
“陸老闆大駕光臨,可是有什麽镖想讓我天明寨送嗎?”
郁臨旋笑臉相迎,可明顯笑意不達眼底。
“不是,我是來找龐淼的。”就算那麽多人當面,陸長風也不藏掖,一副君子坦蕩之姿。
“哦。”郁臨旋點點頭,并未有什麽反應。
卻也沒有再接話,而是轉過身去,跟蕭逸交代一路該注意的問題。
龐淼聽到說是找自己的,準備過去,卻發現,自己的手還被郁臨旋握着呢。
不動聲色地微微掙了掙,沒有抽回來,對方鐵鉗一般,她隻得笑着給了陸長風一個抱歉的眼神,示意他等一下。
現在那麽多人,她也不好當衆拂了郁臨旋的面子。
陸長風也不急,耐心地等着。
甚至爲了避嫌,以防有聽到天明寨内部事務之嫌,還稍稍往邊上退了退,遠遠地站着等。
蕭魚看着這一切,心裏搞不明白的問題,在那一刻忽然就有了答案。
下午在庫房,郁臨旋想說的是後者。
他想說的是,他并不是感動于龐淼的付出,所以才跟龐淼在一起的。
其實想想也是,隻是感動,他又怎會連池輕昏迷,都未親自回天明寨?
隻是感動,他又如何會有那般輕輕笑開的眉眼?
他那樣低調隐忍的一個人,從來都不是會強出頭,會高調表演恩愛,會霸道宣示主權的人。
可此刻,他的舉措卻如此明顯。
明顯到幾乎可以用“小氣”“沒風度”來形容。
畢竟來者是客。
這不是她認識的郁臨旋。
一直到将蕭逸一夥兒送走,郁臨旋才再度轉眸看向陸長風:“陸老闆是就在院子裏說,還是進屋說?”
陸長風唇角微微一勾,舉步走了過來。
“院子裏風大,進屋喝杯熱茶吧。”龐淼覺得一直将人晾在一旁,本就十分不好意思,讓人等了那麽久,哪還有将人拒之門外的道理?
郁臨旋沒有做聲,陸長風卻已開了口:“沒關系,就在這裏說吧。”
“我此次前來,是有兩件事,一件就是我讓一個朋友幫你定的汞齊牙做好了,看你幾時有空,可以前去補起來?另外一件,是想請你幫忙,宮裏的司珍房馬上就要在全國範圍内舉行三年一度的首飾制作比賽,這是一次非常難得的将寶玉軒的名号打響的機會,你的手藝堪稱一流,且很有特色,不知,你願不願意代表寶玉軒參加這一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