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讓他說說他跟龐淼的經曆。
他便一五一十說了,從他帶着龐淼離開,到那些人追上來,到他昏迷,然後,換龐淼帶着他逃生,再到龐淼故意讓馬摔落懸崖,自己帶着他滾下山坡,讓那些人以爲他們也死了,等等之類的,他都說了。
當然,馬落懸崖,他們滾下山坡,是後來他問龐淼,龐淼告訴他的。
還有,夜裏在山林裏他差點死了,發熱,龐淼用涼水給他擦手心擦了一整夜,才将他從鬼門關救回來,他也說了。
再就是他們如何尋的路,如何出的山,如何到了這裏,等等,他都沒有隐瞞。
甚至,他爲何直呼其名,以及因爲他發病抽搐打擺子,龐淼才抱住他這一點,他也講了出來。
因爲他覺得,既然那個男人誤會了他跟龐淼,那麽這些人自然也會誤會。
爲了不讓這些人瞎想,他就坦然講出來。
而且,那個女人是他的救命恩人,這幾日,又都是她在照顧他,他感激她,他應該講出來。
如果,非要說什麽沒有說,也就隻有一點,那就是他讓她幫他将簪花送給京師二裏畈的水姑娘。
他回憶着,仔細回憶着這幾日的經曆,緩緩跟衆人講着。
大家聽着。
小西眼角餘光忽然發現一截绛紫色袍角,轉眸過去,便發現他們的大當家的不知幾時站在小屋的門口。
他剛準備張嘴喊聲大當家的,邊上坐的二賢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喊。
他愣了愣,沒明白過來二賢的意思,二賢瞪了他一眼,意思,你傻啊。
他擡手撓撓頭,他還真傻了。
蕭逸說完,大家都紛紛感歎。
“看不出王妃人瘦瘦弱弱的,關鍵時候那麽厲害,又不會武功,又是一個女人,竟然能穩住你一個昏迷的大男人不從馬上掉下來,還得控制馬。”
“對啊,最主要的,還臨危不亂,頭腦清晰,能随機應變,這一點,哈哈,跟我們大當家的,倒是挺配的。”
“嗯嗯,我也覺得,王妃其實就是屬于看起來弱弱的,其實一點也不弱的那種人。”
“是啊,那日面對那幫賊人,一般女子早吓得躲在馬車裏不敢出聲了,她撩開車幔,大喊一聲:别打了,我跟你們走!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呢。”
“可不是,就沖剛剛她甩大當家的那一巴掌,那也是女中豪傑啊,你說,我們誰敢做那事?你敢嗎?你敢嗎?”
“不敢。”
“不敢。”
“關鍵是我們大當家的,被打了之後,還一點脾氣都沒有,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啊。”
原本因爲談及大安三人的死,非常沉悶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活躍起來。
二賢跟小西冷汗哒哒,偷偷擡起眼角睨向站于門口的男人,見其正舉步走出來。
二人連忙眼神示意那幫人。
可有人就是沒有注意到,還在說。
“對對對,說到這裏,我又想起中秋夜那天,大當家的,不是一掌揮掉了月餅嗎?王妃也厲害,說,誰知道他那麽多狗屁禁忌,狗屁都用上了,然後還啪的一下砸了手裏的月餅,還不解氣,還要用腳去踩,當時,看得我呀,那個冷汗直冒啊......”
“我看你是汗出少了。”一道低沉的聲音蓦地将他的話打斷。
啊!
衆人一驚,說話之人更是吓得差點閃了舌頭,見紫衣男人已經行至跟前,一個一個都趕緊起身。
“大當家的。”
“大當家的。”
紛紛恭敬打招呼。
蕭逸也準備從椅子上起來,卻是被男人順手按住了肩。
蕭逸怔了怔,便沒再動,心裏卻是一種激動,他不生他氣了嗎?
衆人也都偷偷看男人臉色。
奇怪,竟然還好。
男人低咳了一聲,開口道:“現在的情況是,沒有藥,出去買的話,得花費很長時間,所以,隻得利用現有條件去山上采,你們當中,有幾人識得草藥的?”
“我。”
“我認識一些。”
“我也勉強可以。”
“嗯,”男人點頭,揚手指了指其中三人,“你們三個身上本來就有傷,就留下來,反正等會兒也得有人做晚膳。”
然後,又指了指剛剛說識藥的三人:“你們三人,各帶三人,上山采藥,要采些什麽藥,我一會兒寫給你們,天黑前,無論采沒采到,都必須回來,有沒有問題?”
“沒有!”衆人齊喊。
末了,男人又吩咐留守的三人将蕭逸扶進屋去躺着。
蕭逸頓時就又風中淩亂了,這戶農家隻有三間廂房,一間老夫妻自己住,一間是兒子偶爾回來住,也就是現在他跟龐淼住的那間,另外一間全部放了雜物,床都沒有。
現在扶他進屋躺着,去哪裏躺着?
就在他一邊攙扶着走進去,一邊想着要不要先去老夫妻的房裏,反正他們還未回來的時候,他赫然發現,他這兩日睡的那個矮榻不知幾時已經被搬了出來,就擺在堂屋裏面,包括他未來得及穿上的外袍。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郁臨旋所爲。
于是,他就更加淩亂了。
就像是撒謊被人當衆揭穿、做賊被抓了一個現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