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拉上窗門,轉身,走到桌案邊坐下。
坐了一會兒,又起身,拾步出了門。
來到龐淼廂房的門口,他擡手準備敲門,可手還未落下,他又收指成拳。
靜默了半響,終是又輕輕叩上了門扉。
沒有回應。
他加了幾許力度。
依舊沒有反應。
他眸光斂了斂,自袖中滑出一把匕首,他順着門縫将刀尖插進去,一點一點撥開門栓。
完全可以破門而入,但他不想驚動其他人,他沒什麽,她會難看。
推門進去,他便看到屋裏一片狼藉,被褥床單一片淩亂,有亂在床上,有掉在地上,地上還有一地的衣服碎片。
桌上的茶壺是倒的,潑出來的水還順着桌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茶杯已破碎,地上都是瓷片。
可想而知,她經曆過怎樣生不如死的場面?
隻是,人呢?
環顧屋内,并未見人,他忽的眉心一跳,看向窗,并快步上前。
還好,窗門緊閉,且是在裏面拴上的。
門窗都關着,所以......
眸光觸及到沐浴的屏風,他疾步奔了過去。
果然,在屏風後的浴桶裏,他看到了她。
這之後的很長時間,他一直會想起這個晚上,他沖進屏風後看到的第一眼。
因爲他以爲她死了。
真的。
全身赤.裸地浸在水裏面,處在半沉半浮的狀态,眼睛是閉着的,腦袋是耷拉着的,也因爲耷拉的腦袋,所以,水其實已經漫到了她唇下的位置。
好在她的手臂是展開搭在桶沿上的,所以才将她的身子稍稍支撐了,沒讓她整個人沉進桶裏面。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就算沒有被媚.藥緻死,也會溺水窒息而亡。
而搭在兩側桶沿上的雙臂上傷痕累累,有撞的痕迹,也有掐的淤痕。
更觸目驚心的,是她的十個手指頭,傷得很厲害,剛開始他還不知道她怎麽傷的,直到看到了水泡,看到燒焦翻卷的指腹皮。
屋裏沒有其他火源,應該是放在燈下燙的,他想象着她當時的情景,不敢想。
他将她從水裏面撈起來,發現是冷水,他掐她的人中,她醒了過來。
原本惺忪迷蒙的雙眼,很快就變成了媚眼如絲的翦瞳。
似是認出了他,雙臂朝他的頸脖上纏上來,并喃喃喚着他的名字:“郁臨旋,郁臨旋......”
對,不是王爺,是郁臨旋。
他将她抱起,放到榻上,就直接抓起床單給她擦着身上的水珠。
“體寒的身子,怎能在涼水裏那樣泡?差點沒命了知道嗎?”
邊擦,他邊說她。
她卻不消停,一直朝他懷裏湊,很難受的樣子,那麽涼的水,泡在裏面那麽久,他将她撈起來那麽一會兒,水都沒有擦幹,她的身子就已然恢複了滾燙。
且燙得驚人。
“郁臨旋,郁臨旋......”
她一直叫着他,像是哭,像是在撒嬌,像是乞求,又像隻是無意識地呢喃。
其實,龐淼有意識的,雖然淺薄,但是有的,不然,她也不會認出他來。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卻是控制不了自己做什麽。
她知道他來了,終究還是來了,她知道,他将她從水裏面撈起來,她知道,他幫她擦身上的水。
她也知道,自己什麽都沒有穿,第一次這樣完完全全、沒有一絲遮攔地呈現在他面前。
她還知道,他幫她擦水的手在抖,五官的輪廓繃得緊緊的,一雙眸子也晦暗得厲害,就像是看不到一點光亮、照不進一絲人影一般。
她知道羞怯,知道難堪,知道難爲情。
然而,四肢卻完全不受大腦的控制,身上的每一處都叫嚣着一個願望,就是想要,想要他。
不,是想他要她。
所以,她很痛苦,身的痛苦,心的痛苦。
身子想要,心卻不想被他看輕,那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痛。
她往他懷裏鑽,朝他臉上湊,她想親他,想要他抱她,狠狠的。
還有那裏.......
特别想。
但是,他卻一直不讓她如願,大手的力度很大,鉗制着她,捏得她的骨頭都痛。
她扯他的衣袍,她說她難受,好難受。
她好像聽到他說,我也不比你好過。
聲音很啞很啞,就像不是他的。
她嘤嘤嘤地哼叫着,其實是想哭的,但是,眼淚卻是怎麽也流不出來。
既然她不好過,他也不好過,爲什麽不要她?爲什麽不遂了她兩人都好過?
她都快死了啊。
後來,她發現他還掏了銀針出來,給她的穴位上施針。
根本沒有一絲作用。
隻會讓她更傷,更難受。
她也有些惱火了,她抓他,打他,抓他的衣服,抓他的臉。
她是的确控制不住自己。
但她發現,受傷的手指因爲抓撓,鑽心的疼,會給她帶來片刻的清明。
所以,她更加放肆起來,就發瘋了一般地抓他。
大概也是将他逼瘋了,他低吼一聲,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