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句讓人感動,也讓人心酸的話。
那個大當家的男人是她的丈夫,這世間有什麽事,是不方便跟自己丈夫說的,卻能跟他這個萍水相逢沒有幾日的朋友說的呢?
偏生兩個人都不能說,不是不能說,是說了也無益,陸長風幫不了她。
見陸長風雙手落在她的手臂上,一副執意要搞清楚怎麽回事的樣子,她心想,今夜若不找個合理的解釋給他,怕是走不了了。
略一沉吟,她擡眸看向面前芝蘭玉樹一般的男人:“其實,真沒什麽大事,就是跟王爺鬧了點不愉快,我做了月餅給他,被他打翻了,所以,我就氣着跑出來了,想起白日的時候,自己吃了他天明寨的饅頭,就想着也嘔出來。”
這個解釋應該可以吧?
畢竟她做月餅是事實,被郁臨旋打翻也是事實,她氣着跑出來還是事實。
“真的?”陸長風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嗯,不信陸大哥可以去打聽,他可是當着衆天明寨弟子的面如此不識好歹的。”
說到這個,龐淼難掩咬牙切齒,一副恨之入骨的樣子。
睨着她氣鼓鼓、卻又嬌憨的樣子,陸長風笑了,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你呀,真是個小孩子,白日吃的饅頭,早消化得不知到哪裏去了,竟然想嘔出來,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龐淼有些紅了臉,其實是心虛的,但是,看起來,像是不好意思。
她連忙配合地補了句不好意思的話:“我這不是給氣糊塗了嘛。”
說完,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對了,我真的要回去了,這幾日連着趕路也沒怎麽休息好。”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陸長風自然是應允。
“嗯,回吧,”陸長風點點頭,雙手松開她的兩臂,“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不用,”龐淼連連擺手,“街上那麽熱鬧,沒事。”
“那好吧,其實,我是想送的,但是,恐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不勉強。”
陸長風解了身上的披風,遞給她:“夜裏涼,你穿得太單薄,這個攏上吧。”
說完,又補了一句:“至少在路上可以攏着。”
龐淼怔了怔,再一次深深地感覺到了這個男人的坦蕩和真誠。
不送她,是怕引起誤會,讓她在路上攏着,到了客棧就可以取掉,也是不想給她造成困擾。
不強求,不做作,面對這樣的一個男人,她如何拒絕?
“謝謝!明日若有機會,就會還你,若沒機會,回京師再還你。”龐淼将披風接過,攏在身上。
“不急。”
此時,站在遠處某橋上的男人正好看到這一幕。
不,應該說,從女人撒腿跑、男人前面攔,女人撞進懷裏的那一刻,就開始看到了。
通常情況下,出現這種情況是一方生氣了,想跑?另一方攔,不讓她走?
應該是這樣,不然不會一雙手攥着女人的手臂不放開。
然後,哄?
終于将女人哄得不生氣了,男人便伸手點了她的額?
最後依依不舍地道别,還脫了身上的披風給女人?
他微微眯着眸子,目光沉沉地看着這一切,看着女人離開,脫衣送溫暖的男人還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這是不是已經超出了第四招的範圍?
【第四招:給對方制造一個競争對手,亦叫情敵。
如果有真的情敵,就想辦法,讓對方知道,如果沒有真的情敵,就想辦法,制造個假情敵,也推到對方面前,讓其知道。】
如果他沒有記錯,應該是這樣寫着。
可是,這次,她并沒有想辦法讓他知道,也沒有推到他面前來、讓他知道。
腦中想着這些,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個走進人群中的女人,一瞬不瞬。
渾然不覺自己的薄唇不知幾時已經抿成了一條直線,更絲毫未察覺,負手提于身後的兩個蓮花燈已在他的指間變了形。
直到蓮花燈骨架的篾竹戳破了他的手指,他痛得瞳孔一斂,這才回過神。
揚臂一抛,兩盞蓮花燈脫手飛出,扔向橋下的河裏,男人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那個已經融入人群的身影,并舉步追了上去。
身影走得也很快,在人群中穿梭,在人不多的地方,甚至還會小跑一陣,顯得很急,又寬又大又長的披風拖在身後,被風鼓起。
街上的人真的很多,所幸他身高高,就算在人群中,視線也不會有多少受阻。
他也不追上她,她快,他就快,她慢,他也放慢腳步,就始終不遠不近地跟着。
他倒要看看,她急成這個樣子,是要到哪裏去?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追上她,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是該解釋自己爲何打翻了月餅,還是該爲她私會陸長風生氣?
前者,他沒法解釋,過去的那些隐痛,已經過去,他的母妃也已經不在人世,他不想再提。
而後者,那豈不是火上澆油?
所以,他隻是這樣跟着。
直到他看到她進了一家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