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記得那年中秋,他母妃憑退了所有宮人,拿出一個月餅,掰了兩半,一半給他,一半自己,讓他吃。
那時的他,還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年紀,他以爲是特别好的東西,所以,他母妃才故意讓所有宮人都避開,偷偷跟他兩人分享。
他起先并沒有發現上面的蛆,因爲是五仁餡兒的,他以爲是瓜子仁,很開心地一口咬下去。
他當即就發現了不對,很難吃,有股刺鼻難聞的味道。
他哭喪着臉,不想吃。
她母妃說,不行,必須吃。
他這才發現上面的蛆,哪裏會怕動的瓜子仁?
他吓壞了,丢了月餅,并告訴他母妃,上面有蟲子,有白白的蟲子。
他母妃說,知道有蟲子,就是故意讓它生的蟲子,就是因爲有蟲子,所以要吃。
并從地上将那半邊月餅撿起來,塞在他手上。
他不接,搖頭,他哭,并不停地說着:我不要吃蟲子,不要吃蟲子。
那個年紀,似乎隻會這樣表示自己的拒絕。
但是,他母妃并未如他的願,先讓他看着,看着她吃,吃完,她就來喂他。
他不懂爲何要吃?他很犟,死死閉着嘴就是不張開,後來,他母妃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并一腳将他踢跪在地上。
他痛得哭都哭不出來了。
他母妃便開始給他講,爲何要吃這種有蟲子的月餅。
是因爲要讓他記住,她曾經受過的屈辱,要讓他記住,這份仇恨,要讓他記住,隻有讓自己變得更強大,隻有擁有無上的權勢,才能不吃這種東西。
其實,在他那樣的年紀,怎懂得這些?他根本就沒有聽懂,卻隻能是聽着。
他母妃告訴他,生他是八月十一,八月十五中秋那日,他才四天,她還在月子裏。
皇後來看她了,也就是後來成爲太後的那個女人。
女人說着冠冕堂皇的話,說中秋夜,各宮都賞月去了,她還在月子裏見不得風,受苦了,并賞賜給了她月餅。
并讓她試試看,好不好吃。
當時,女人帶的宮人,她的宮人都在場,很多人,皇後賞賜,莫大殊榮,豈有不受之理?
她隻得吃了。
一入口她就發現了不對,又難吃又難聞,她看了看,赫然發現是變了質長了蛆的月餅。
她震驚看向女人,女人完全一副毫不知曉發生了什麽、整個一沒事人的閑适之态。
還問她,味道如何?
她當時氣得隻差吐血。
她不相信女人不知道月餅壞了,而且女人貴爲皇後,皇後的宮裏怎會有放壞的月餅?
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女人存心爲之。
因爲她生了兒子,生了皇子,女人嫉恨,所以才來這麽一出羞辱于她。
女人勢力強大,連皇上都會讓她幾分,她一個沒有靠山的妃子,又豈敢跟她作對?
而且,就算爲了剛剛出生的他,她也不能有任何造次,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忍着受着,明明都要嘔了,還得跟對方說,味道不錯。
那麽多的宮人看着,他就躺在她旁邊,她愣是将一個長蛆的月餅給咽下去了。
因爲這個,她幾天都不敢喂奶水給他,生怕搞個什麽病變出來。
自那以後,每年的中秋前夕,她都會提前做個月餅,故意放壞,故意讓其生出蛆來。
然後,中秋夜母子二人分吃,以此來讓自己卧薪嘗膽,知恥而後勇,不斷變得強大起來。
以緻于後來他都害怕過中秋,更怕見到月餅這種東西。
就算加上今年已經三年未再食了,他卻還是談月餅色變,見到就更加難受,本能地就想作嘔。
他知道,他這種是心裏上的原因,導緻的身體上的反應。
可,體病好治,心病難醫。
他想,或許這種反應會跟他一輩子了吧。
想到這裏,他的胃裏又開始翻攪,他蹙眉,連忙将思緒拉了回來,強行讓自己不要再去想。
他要找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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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一直将龐淼拖到一個行人比較少的小巷子口,才将她放開來。
反正知道有行人,她也不敢亂叫,除非解藥不要了,小命不要了。
“事情進行得怎麽樣?”
二姐目光淩厲地看着她,全身上下地打量。
龐淼皺眉,不悅地揉着被她攥痛的胳膊。
竟然都跟她跟到了鸾縣!
那看來,她在林子裏解手那次,并不是看花了眼睛,是真的看到了這個女人。
剛準備脫口說自己不行,蓦地想起郁臨旋說的将計就計,遂回道:“基本上算是已經取得了他的信任吧,他今日還送了副貴重的手鏈給我。”
龐淼邊說,邊揚手晃了晃,将自己腕上的手鏈給她看。
恐二姐不信,她又補充道:“二姐可以去問陸老闆,這手鏈就是從他們寶玉軒買的。”
二姐沒有做聲,龐淼便趁機道:“二姐不是說,讓我先取得郁臨旋的信任,然後再完成接下來的任務嗎?如今我已成功取得他的信任,那麽,接下來,我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