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起來,他似是礙于佳佳不是天明寨的人,是對方主顧的人,并未對佳佳采取什麽懲罰,可是,實際上卻是對佳佳用了最壞的方式。
當着那麽多的面,最主要的,當着寶玉軒那幾個夥計的面,将佳佳揭露出來,已是沒給她留一絲餘地。
幾個夥計當面,佳佳想跟陸長風隐瞞這件事都不可能。
最絕的是,最後那枚銅錢他還不要,讓夥計轉交給陸長風。
如此一來,等于人證物證俱齊。
另外,那枚銅錢轉交給陸長風,既顯示了自己的風度,又無形中給陸長風施加了壓力。
陸長風想不處罰佳佳給他一個交代都不行。
果然是做老大做久的人,殺人都不用刀的。
其實想想,她又不是今日才認識他,又豈會不知他是一個狠絕的人?無論是對人、對事、還是對待感情。
且不說曾經四年的相敬如賓,不對,應該說相對無言,其實也不對,她都不知道用什麽合适的詞來形容那幾年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方式。
的确是如賓的,卻沒有相敬,也沒有無言,隻是從未走心。
但凡在意過她一點點感受,方才他就不應該将池輕送給他的那枚銅錢拿出來吧?
當着她的面拿出來,是想告訴她這麽多年,他一直随身帶着?
當着她的面買回去,是想告訴她,他有多麽舍不得嗎?
其實剛開始,她還沒有這樣想的,那時,她以爲他真的是爲了救急。
可是他揭露佳佳的事一出,她就不得不這樣去想了。
明明他完全可以不用拿出來不是嗎?直接讓佳佳将私藏的交出來便是。
不拿出來,至少她可以自欺欺人地想,或許他沒有帶在身邊吧?
他難道從來都不覺得,她還是他的妻子,就算他不愛她,至少名分在,至少她愛他,自己這樣做很過分嗎?
當然,他肯定不覺得,若是覺得,就不會過分了。
所以,她才說他狠,真狠。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她一路無言,直到來到客棧上了樓,準備進自己的廂房時,他忽然喊住了她:“龐淼。”
她停在門口,回身看向他。
他舉步朝她走過來,然後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握起她的右手,将那枚手鏈戴在她的腕上。
“稍稍有點大了,你太瘦,得吃胖些。”他垂目看着,開口。
龐淼腦子瞬間死停了,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這是什麽意思?
将手鏈戴在她手上試試看嗎?還是送給她?
在她的心裏,當然是前者靠譜些。
沒有做聲,應該說,不敢瞎開口,她隻是看着他,看着他低垂着眼睑,長長的睫毛如同撒開的蝶翼一般。
“通常情況下,難道不是應該說聲謝謝嗎?”他徐徐擡起眸子,問她。
龐淼怔了怔,仔細慎重地反應了一下他這句話,所以,是後者?
“送給我的嗎?”她直接問。
“不然,難道戴在你手上玩?”他不答,挑眉反問。
她有些震驚,震驚之餘,又很想回他,她的确這樣以爲。
震驚之後,她猶不敢輕易相信。
“王爺也說過,我對得起傻瓜笨蛋這兩個稱呼,所以,請王爺在一個傻瓜笨蛋面前,還是來直接一點吧,王爺到底要做什麽?”
“我難道還不夠直接?我又沒蒙上你的眼睛,然後給你驚喜,更沒讓你先猜,我會送你什麽東西,我就直接戴在你的手上了,含蓄嗎?委婉嗎?”
龐淼汗,這都什麽跟什麽嘛!
不過,卻也終于肯定了,他是送給她的。
“爲何?”她看着他的眼睛,就隻問了兩個字。
其實,她的問題是,爲何突然送禮物給她?且還是這個對他來說,意義非凡的東西?
“中秋快樂!”他同樣回望着她的眼睛,回了四個字。
龐淼睫毛顫了顫,所以,他的意思是,送給她的中秋禮物?
然而,她問題的重點是後面。
池輕送給他的東西,他怎麽可以送給她?
“謝謝王爺,隻是這份禮物我收不合适。”龐淼作勢就要将手鏈取下來,卻是被他的大手按住。
“你自己編的,怎麽會不合适?”
龐淼垂眸,彎了彎唇,“王爺知道原因。”
又何須要她言明?
男人眸色轉深,凝着她,沉默了少頃,“所以,在你眼裏,收陸長風的水袋合适,收自己丈夫的手鏈不合适?”
龐淼再次無語。
這分明是強詞奪理!
也未給她辯駁的機會,男人又繼續道:“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像處理陸長風送的那個水袋一樣處理它。”
嗓音中已經透出涼意。
龐淼一時愣住,他的意思是,她如果不收,他就扔了它?
雖根本就不相信這句話,卻也不敢冒險挑戰,畢竟言出必行,是他的一貫作風。
“好吧,那謝謝王爺了,王爺也中秋快樂。”
既然是他執意送的,收便收吧,又不是她要的。
見她如此,男人“嗯”了一聲,轉身便朝自己的廂房走去。
龐淼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什麽,左右看了看,問他:“是做戲嗎?”
男人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似是輕嗤了一聲:“你覺得我會花一千八百兩銀子去演一場沒有觀衆的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