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門大開,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動不動,望着窗外。
蕭逸怔了怔,這深秋的夜那麽涼,還開着窗吹風?
而且,這小鎮又不比繁華京城,這個時辰街上已是黑燈瞎火的沒有幾個人。
再說了,這個窗也不是對着街啊,站在那裏能看什麽呢?
走過去,他喚了聲:“大當家的。”
将托盤裏的飯菜一盤一盤端出來擺在桌案上。
郁臨旋徐徐轉過身。
蕭逸猶豫了一下,又問:“那陸姑娘的,哦,不對,五......五王妃的飯菜是也擺在這裏,還是送去她的廂房?”
郁臨旋瞥了他一眼,靜默了片刻,清淡道:“放這裏吧。”
末了,又補了句:“連托盤一起。”
“是!”
蕭逸将沒擺出來的另一半的飯菜連同托盤一起放在了桌案上。
正準備出去,忽然想起什麽,又頓住腳步。
“大當家的身子無恙了嗎?”
午膳過後,他來這個男人的房間,想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發現他躺在那裏很不對勁。
在他追問下,男人告訴他,自己隻是幫大安吸蛇毒的時候,沾染了點蛇毒,另外,還稍稍有些風寒。
男人說的是,沾染了點兒,稍稍,可他發現明明很嚴重。
不僅看他樣子很嚴重,而且,以他對這個男人的了解,不嚴重也不會大白天的卧床。
他說他去上午的那家醫館将大夫請過來,男人說不用。
男人說他自己就是大夫,風寒的藥他有,已經服下了。而蛇毒的解藥,他在醫館臨行前也跟大夫要了,隻是還差一味,不急,等他睡一會兒,身上的燒退點,他再起來配。
聽到男人這樣說,他當時在想,差的那一味是不是處子之身的女人的血?
因爲上午在醫館的時候,那大夫也是什麽都配好了,就差幾滴血。
他問男人差什麽,他去配。
男人說不用。
他便沒有強求,畢竟,如男人所言,他自己就是醫者,遠比他這個門外漢更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而且,這個男人說一不二,執意也無用。
那麽,後來他配了嗎?
看他現在沒事人一樣,應該是解了。
是去找佳佳取的血嗎?
方才碰到佳佳也沒聽她講啊。
轉念一想,或許是這個男人交代的,不要往外聲張。
畢竟這些年都是這樣的,無論何時何地,每次有傷有病,不論多嚴重,他都是自己受着、自己療,經常等傷好病好他們都不知道。
他也是一直跟在身邊,幾次偶然發現才知道的。
“嗯,無恙了。”
男人淡然的聲音響起,将蕭逸的思緒拉了回來。
“那就好,”蕭逸心口微微一松,又道:“天冷飯菜涼得快,大當家的趁熱早點吃,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嗯。”
蕭逸走到門口,再度忍不住回頭,“大當家的,陸姑娘真的是王妃嗎?”
說實在的,這個讓人震驚的消息,他到現在還沒接受過來。
男人返身關上窗門,舉步走到桌案邊,衣擺一掀,坐下,擡眸看向他。
“你不希望她是?”
“當然不是,”意識到男人眼底的那一團如墨的玄黑,他連忙否認,“我隻是......隻是太突然了......”
他隻是覺得心目中的五王妃是個面目可憎的女人,雖然從未謀面,這些年卻在心裏已經有了輪廓和影像。
他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陸靈這樣的女人。
雖然在麗繡坊他也懷疑過她是,卻隻是因爲見這個男人認識她,一時的懷疑而已。
這幾天接觸下來,無論是那個身子不舒服、不小心嘔到了他身上,蒼白着臉連聲說着對不起的女人,還是那個絲毫不顧及帕子是女兒家的貼身之物,掏出來遞給他讓他擦拭嘔物的女人,又或是那個站在篝火邊衣發翻飛、婉轉唱着‘南有喬木,不可休思’一身風華的女人,都不可能跟他心目中的五王妃沾邊呀。
所以他才忍不住這樣問。
其實,他心裏很清楚,此人定然是五王妃無疑,不因爲别的,就因爲他了解面前的這個男人。
從在麗繡坊一擲千金,到昨夜砸他的那一柴禾,再到下午的那什麽強吻,再到夜裏親自帶着那女人當着衆人的面正名,任何一個,都不是這個男人平素會做出來的事情。
應該說,是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答案再明顯不過。
所以,他也隻是問問,好像問出了口,心裏才能舒服一點一樣的問問。
“大當家的慢用。”對着男人鞠了鞠,他出了門。
返身拉上房門的時候,他聽到男人的聲音傳來。
“蕭逸,她是陸姑娘,還是五王妃,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将她當做陸姑娘,還是五王妃?”
門拉關上,蕭逸怔了怔。
站在門口,咀嚼了好一番這句話的意思。
是陸姑娘是五王妃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當她陸姑娘還是五王妃?
想了良久,似乎還是未能明白。
很想再推開門跟這個男人說,自己是個粗人,能不能不整這麽深奧的話給他?
最終還是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