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她聽到身後男人低咳的聲音。
她莫名就覺得一顆心就緊了,想起他昨夜的分工,十人守上半夜,十人守下半夜,他也是其中的一個,秋夜是真的很涼,想必是受了風寒。
他又不是特别愛惜自己身體的那種人,以前就是。
那些年在王府的日子,他要不就是外面忙得不見人影,要不就是在府裏呆在書房。
經常三餐不按時不說,還老是趴在書房裏就睡,從不顧忌是春寒料峭,還是夏日炎炎,又或是天寒地凍。
所以,她不得不時不時去看看,若是見他睡了,也不喊醒他,但是,會給他悄悄披一件披風或者薄毯。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這樣。
心中低低一歎,拾階而下的同時,很想回頭看看。
但是,她忍住了。
都是打算要休書的人了,還操這些别人根本不需要也不在乎的心作甚?
何況,他自己還是會醫的人,更是用不着她去擔心。
門口馬車都牽出來了,大家也都準備就緒,不少人甚至已經騎在了馬上。
“陸姑娘!”見她出來,佳佳喊她。
她唇角一彎,快步過去,兩人先後上了馬車。
隊伍再次出發,她發現郁臨旋依舊行在佳佳那側的窗邊,而她這邊是蕭逸。
“陸姑娘,你的臉今日好多了呢,看來,陸老闆的藥還真是有效。”
龐淼嗯嗯啊啊地應着,再度想起某個男人的話,天明寨的藥應該不比你們寶玉軒的差。
的确不差。
“陸姑娘,你說,大當家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呀?昨夜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我不可以坐在他的邊上,可是,你看,無論是昨日,還是現在,卻又一直騎馬護在我的邊上,我就不懂了,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龐淼笑。
“他太不喜形于色了,我也不知道呢。”
她跟了他六年多,同床共枕了四年,她都沒看懂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才跟他相識兩日,又怎麽可能會明白他心中所想。
佳佳卻似乎甚是苦惱。
“三當家的不是說他受過情傷嗎?他會不會是喜歡卻不會表達,或者心裏在矛盾?我怎麽覺得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呢?”
龐淼看向佳佳。
明豔動人的小臉上,是少女懷春、患得患失、滿腹愁緒的表情。
龐淼心中低歎。
很想告訴她,她想多了,那是絕對不可能,可是怕太打擊她,所以,終是沒有吭聲。
佳佳卻是被這份情愫給纏上了,長籲短歎不說,還一直一個人自言自語。
“其實,他挺讓人心疼的,那麽氣度高潔、風姿闊綽的一個男人,竟然有女人有眼無珠來傷害他,讓他變得那麽冷,哎,好想自己能安慰他呀,去溫暖他......”
龐淼真的有些無語了。
可是無語歸無語,她卻沒有半分輕視的意思。
因爲曾經的自己就是佳佳這樣的想法,就是想要讓自己去溫暖他。
可是,這世上,總有那麽一些人,是你窮盡一生、拼盡全力也溫暖不了的,因爲他早已關上了心門,拒絕接受任何人的光和熱。
沒多久,龐淼就感覺到了不舒服,胃裏一直在翻湧,想吐。
果然那碗涼粥壞了事。
她強忍着,因爲窗外就是蕭逸,如果她一吐,勢必就會讓大家都知道,可能會耽誤大家的行程。
方才聽大家說,都想能回京城過中秋呢。
離中秋沒有幾日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問佳佳:“今日八月初幾?”
“哪還是初幾,十一了。”
竟然十一了。
胃中又是猛地一陣翻攪,有什麽東西直直往上一竄,湧上喉嚨,她實在忍不住,快速撩開窗幔,一口嘔了出去。
然後,然後,就直接嘔在了蕭逸的左臂上。
蕭逸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态搞得有些傻眼。
她蒼白着臉連忙緻歉:“對不起,對不起......”
并掏出帕子,伸出去,想要去擦他手臂的衣袍,卻因爲馬車一颠簸,帕子掉了。
“怎麽了?”佳佳這才發現她這邊似乎出了什麽問題。
她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關鍵是胃裏還在翻,還想吐,她更怕一張口就又出來了。
蕭逸見她臉色不對,連忙喊了車夫:“停車,停車!”
隊伍停了下來。
郁臨旋也第一時間打馬繞到蕭逸這邊,蹙眉:“怎麽了?”
剛問出口,就看到腦袋靠在馬車窗口、臉色蒼白的女人。
與此同時,蕭逸也跟他禀報了因由:“陸姑娘好像不舒服,吐了。”
他指指自己的手臂,上面濡濕了一片,還沾染着米粒狀的穢物。
郁臨旋面色冷峻,掃了一眼他的手臂,又轉眸看向馬車窗口,此時已經被窗幔所掩。
動作真快。
他翻身下馬,緩步走到車輪的邊上,拾起掉在地上的那方帕子,擡手遞給蕭逸。
蕭逸準備伸手去接,卻又被他五指一攥,收了回去。
蕭逸一怔,見他已轉過身,面對着馬車的窗口,出聲。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