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臨旋微微眯了眸子,未做聲。
他在審視,審視這個前言不搭後語、莫名其妙的女人。
方才還說裝扮成池輕的樣子,是爲了讨好他,給他驚喜。
此刻又說已經心中有人,回來是爲了跟他拿休書。
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
又或者都不是真?
“怎麽?這個問題還值得王爺考慮這麽久嗎?”
見他半天不做聲,龐淼将伸得有些發酸的手收了回來。
“你回家了嗎?”郁臨旋問了另一個問題。
“家?”龐淼怔了怔,沒想到他的話題跳躍得這麽大,默了一瞬,歪頭問他,“王爺指的哪個家?龐府?還是五王府?”
兩個都不是她的家。
一個她已經嫁出,一個沒有男主人。
她需要回嗎?
“兩個。”郁臨旋答。
“沒有。”她也接着答。
郁臨旋眼睫動了動,眸子始終揚落在她的臉上,“你爲何來參加繡娘大賽?”
“見王爺,拿休書。”
龐淼言簡意赅。
郁臨旋微抿了薄唇,沒接聲。
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問不出真話的。
“王爺,我是真心的,給我休書吧,相信王爺也不想搞個綠帽頭上戴着吧?那樣誰都不好看。自那年嫁入五王府,時至今日,已是六年有餘,将近七年,人生沒有多少個六年,我不想再耗着了,我也不想他等我太久,所以,懇請王爺能将休書給我!王爺不是最喜歡互不相欠嗎?方才王爺的那五千兩就當是還我六年的人情吧,隻要王爺将休書給我,我們從此天涯,各自安好!”
這一次,龐淼說得很誠懇。
郁臨旋蹙眉望進她的眼睛。
龐淼倏而又笑了:“其實這兩年多,我們已經天涯陌路、各自安好了不是嗎?”
郁臨旋竟有些無言以對。
動了動唇,正欲開口,遠處驟然傳來女子的聲音:“龐淼!”
龐淼面色微微一滞,回頭。
郁臨旋也循聲望過去。
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眉目之間帶着幾分急色:“你怎麽跑這裏來了?二姐到處找你!”
“我馬上來。”
龐淼轉回頭,看向微微訝異的郁臨旋:“我有事先走了,請王爺将休書準備好,我會找王爺拿。”
說完,也不等郁臨旋做出回應,轉身就朝年輕女子那邊跑過去,然後兩人一起急急離開。
看着兩人行色匆匆,郁臨旋若有所思。
待回過神來去追,已是不見了兩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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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龐淼被扇得頭一偏,白皙的臉頰上,立馬就泛出五個紅紅的手指印。
“二姐!”跟龐淼一起的那個年輕女子驚呼。
叫二姐的女人緩緩放下揚高的手臂,怒氣昭然地盯着被扇得一聲不吭的龐淼:“你現在厲害了,竟然敢自作主張!”
龐淼伸手撫住又疼又燒的右臉,抿了抿唇瓣,胸口微微起伏,她擡眸也灼灼看向面前兇神惡煞的女人。
“事先沒有一個人告訴我計劃,我怎麽叫自作主張?二姐也隻是将面皮給我,說讓我比賽的時候戴上,其餘什麽都沒說不是嗎?”
二姐被她一堵,火氣更甚:“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龐淼眼簾顫了顫,回道:“不是,我隻是覺得委屈。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計劃是什麽?我又哪裏自作主張了?”
二姐冷笑:“龐淼,别跟我裝糊塗,雖然我們沒有明确說計劃是什麽,但是,我早就跟你說過,主人的目标是郁臨旋,主人想将你送回到他身邊去,但是,你做了什麽?你完全不配合!你就不擔心主人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爲,這個月你和你母親的解藥,主人就不給你了嗎?”
龐淼臉色白了白,卻又很快恢複如常。
“我哪有不配合?你們讓我戴面皮我就戴了,那可是當今皇後的面皮,如果被認識皇後的人看到,你們想過後果沒有,我會死無葬身之地。不是說要将我送到郁臨旋身邊嗎?做什麽要我戴另一個女人的面皮?”
“首先自然是引起郁臨旋的注意,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爲了讓郁臨旋看看,你有多愛他,多在意他跟當今皇後的關系。”
龐淼鼻子裏發出了一聲輕笑。
她想說,這是太不了解郁臨旋了。
如此做法,隻會适得其反,不僅不會增加他的好感,還隻會讓他厭惡。
在雅閣時,他的那一番警告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世上,有些人是被人藏在心裏的,不允許任何人觸碰,不允許任何人亵渎,連長得相像,都不行!
“你笑什麽?笑自己無用嗎?這個樣子進了他的雅閣,都沒能挑起他的興趣,就連他的頂針都未能拿到。”
龐淼笑:“是啊,我要是有用,又怎麽會嫁給他六七年,還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所以,我這顆棋子沒用,對他來說,真的沒用。六年的時間,就算這兩年除開,也曾經有四年的相處,我都沒能打動他,如今又隔了兩年多未見,就更加不可能了。”
“這些話不要跟我講,我也隻是按照主人的吩咐辦事。再說,我看郁臨旋也未必對你完全無情,五千兩銀票,他不是眉頭都沒皺一下嗎?這可是自麗繡坊舉辦繡娘大賽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情有很多種,一個女人的六年,換五千兩,并不爲過,何況,對如今的他來說,五千兩也不過是九年一毛,他自是不會在乎。”
說到這裏,龐淼想起一件事:“所以,慕容公子幾人也是你們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