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當然是高興的。
而且,這一份驚喜來得太驟不及防,讓他差點都以爲是在做夢。
所以,他才想出來一個人靜一靜,平複一下激動的心情。
不然,在廂房裏,他感覺,他還會在郁墨夜和潇湘懿面前鬧笑話。
郁墨夜跟潇湘懿兩人本來就夥同一起戲谑他,他不能再丢醜。
但是,他也是生氣的。
就如同他方才跟潇湘懿說的那些,那些統統都是他生氣的。
雖然,那些怒意早已被狂喜覆蓋,雖然,僅剩的一點愠懑也被這個女人前來讨巧的樣子搞得蕩然無存。
忽然,他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
“你不會又要背着我滑掉孩子吧?”
潇湘懿一怔,不意他問這麽莫名的問題。
“我爲什麽要這樣做?”
“那你當初爲何要食避子藥?”樊籬不答,反問。
“我.....你那時不是還沒有理清楚自己的感情嗎?我不想在那樣的情況下就有了孩子。”潇湘懿實話實說。
樊籬便沒再做聲,凝眸看着她。
目光觸及到她紅腫的唇,和那一塊破皮的傷,心中一動,他伸出食指的指腹輕撫了上去。
潇湘懿眼簾一顫。
“痛嗎?”他問,聲音溫柔得如同春日的水,眼睛裏的柔意和疼惜也毫不掩飾。
潇湘懿感覺到自己都要在他的兩汪漩渦一般的眼瞳裏溺斃,她斂了斂心神,不悅道:“你讓我咬一口,你就知道痛不痛了?”
“好!”
收回手指,樊籬将自己的臉送了過去。
潇湘懿沒想到他真的說到做到。
學他的樣子,也伸出食指,隻不過,她是點在他的眉心,直接将他的頭推開:“去,美得你!”
樊籬便笑了,很愉悅。
他自己也感覺到了愉悅,這麽久以來,笑得最愉悅的一次,那種雲開霧散、心中豁然輕松的愉悅。
“以後不許再騙我了!”樊籬順勢裹了她的手背,握住。
雖說是順勢,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心裏的緊張和顫抖。
潇湘懿也沒将手抽回,就任由他握着,嘴裏卻是發出一聲輕哼:“是你自己腦子笨,你看,皇上怎麽就騙不了,就你傻乎乎地相信。”
“你沒聽說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呀?”樊籬表示不服。
雖然,想想自己的反應的确有些遲鈍,特别是剛剛郁墨夜跟這個女人的對話,一直到講到最後,他才明白過來。
潇湘懿“切”了一聲,“你是什麽當局者呀?當局者是我,你們所有人都是旁觀者,别給自己腦子笨找借口。”
樊籬當即就不悅了。
“我怎麽不是當局者?我是你腹中孩子的爹,還不是當局者?沒有我,隻有你,能有他嗎?”
又來了。
又來那拗口的句子了。
沒有我,隻有你,能有他嗎?
“好像不能!”潇湘懿眉眼一彎,答道。
其實,她很受用他如此義憤填膺的樣子。
她覺得,這才是相愛男女相處該有的樣子。
樊籬再次被她笑嘻嘻的樣子和她的回答愉悅到了,挑眉:“知道就好!”
這時,潇湘懿感覺到腳下有什麽東西在動,垂眸一看,是她的那隻貂兒。
“哎呀,梨子,好久不見,來來來!”
邊說,邊将樊籬握在掌心的手抽了出去,對着那隻貂兒拍了拍。
小貂擡擡小腦袋,作勢就要飛撲過去,樊籬也連忙拍了拍手,且更大聲。
“梨子,來這裏!”
小東西又看了看樊籬,就飛身一竄,竄到樊籬的懷裏。
潇湘懿就傻眼了。
“嘿,這忘恩負義的東西,這才多久沒見,就忘了自己主人是誰了?”
樊籬得意地撫摸着小貂柔軟光滑的白毛,“誰讓你一個月不露面,讓我跟它相依爲命的?”
潇湘懿“噗”,“還相依爲命呢,來,讓我抱抱。”
伸手過來,卻是被樊籬打了回去:“不行!你自己是醫者,應該很清楚,懷孕前期最不要跟這些小東西在一起了,安全起見,明日我将它送進宮陪六六他們幾個月,等你可以碰了,再接回來。”
潇湘懿:“啊?要不要這樣小題大做啊?”
“必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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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的路上,郁墨夜再次跟青蓮确認:“你是所有地方都找過了,也沒有找到那瓶藥嗎?”
青蓮點頭:“嗯,香凝宮裏所有地方都找過了,沒有找到,當然,娘娘身上沒有找,不知道娘娘會不會随身帶着?”
今日潇湘懿驚現喜脈後,這個男人吩咐她,速速找到那瓶當避子藥的補藥,然後,偷偷毀掉,不要讓池輕知道。
因爲他擔心,池輕會懷疑到藥上來,那瓶藥在的話,就是鐵的證據。
早知道,當日不再服用的時候,他就應該順手丢了的。
“龍吟宮找過沒有?”他問青蓮。
因爲他想起,那瓶藥最後應該是被他放到了龍吟宮,然後什麽時候她看到了才拿去的。
“沒有。”青蓮搖頭。
“是沒有找,還是找過沒有?”
“沒有找。”
“那回宮就趕快先去龍吟宮找一找。”
“是!”
主仆二人先去了龍吟宮,發現三個小家夥竟然在,被王德在帶着玩耍。
“皇後呢?”郁墨夜有些奇怪。
不是池輕在香凝宮帶孩子嗎?
忽然心裏一咯噔,不會也随後去了樊府吧?或者,發現藥丸有問題?
“娘娘說要親手做糕點,讓奴才照看皇子公主們一會兒。”王德回道。
郁墨夜這才松了一口氣。
想想也是,如果她随後去了樊府,他一定會碰到,另外,目前潇湘懿腹中的孩子是樊籬的,她還不知道,應該不會懷疑到藥頭上。
他讓青蓮留在龍吟宮裏找,他一人回了香凝宮。
果然就看到女人挽着袖子在廚房裏忙得熱火朝天的身影。
心中一暖,他走過去,張開雙臂自身後抱住了她。
池輕身子微微一頓,彎了彎唇:“回來了?”
“嗯,”郁墨夜将下颚枕在池輕的肩窩上,側臉吻了吻她的耳珠,“這種事情讓下人去做就好了,你不用那麽辛苦。”
“我就是想親手做給你吃,這份心,下人代替不了。”
“嗯,夫人有心了。”郁墨夜很受用,又側首親了親她的臉蛋。
“樊籬跟懿姑娘怎樣了?”池輕在他的懷裏轉過身,面對着他。
郁墨夜眸光微閃,故意諱莫如深地笑道:“等會兒告訴你。”
他得組織一下。
池輕撇嘴,“還賣關子呢,不過,看你還有賣關子的心情,他們兩人的情況應該不會太壞。”
郁墨夜但笑不語。
池輕忽然想起鍋裏的芙蓉糕,“哎呀,光顧着說話了,芙蓉糕已經好了,得起鍋了,這種糕點不能久蒸,不然就不夠松軟,會老。”
郁墨夜挑挑眉:“似乎很專業的樣子哦。”
“那當然,你的皇後是既能披鳳袍母儀天下,又能上竈台當廚娘!”
邊說,邊回到竈台,揭開鍋蓋,将蒸好的芙蓉糕一塊塊夾起來,放在盤子裏。
熱氣騰騰。
郁墨夜吸吸鼻子:“這芙蓉糕的香氣,怎麽跟禦膳房裏芙蓉糕的香氣不太一樣?”
“一樣還需要我做嗎?你的女人池輕天下唯一,她做的芙蓉糕自然也是世間獨一味了。”
這句話又成功愉悅到了郁墨夜,他笑了起來。
“對,天下無雙,世間僅有。”
“那你可不可以答應我,看在我如此有心的份上,将這一盤都吃掉?”池輕揚了揚手中的瓷盤,一雙翦水的眸子目光殷殷地看着他。
郁墨夜對她這樣的眼神最沒抵抗力了,而且,還好,一盤就六小塊。
“好。”他滿口應允。
“那趕快趁熱吃。”池輕撚起一塊送到他唇邊。
他就着咬了一口,緩緩咀嚼。
“好吃嗎?”池輕巴巴地問。
其實很難吃。
但是,看到她就像是個做了什麽自認爲了不起的事,在等着大人表揚的孩子,他又怎忍心打擊?
“嗯,”他點頭,做出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又咬了一口,“好吃是好吃,就是感覺好像有股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