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樊籬所料。
按照他師傅教他的方法,一番謹慎小心的施針下來,常老爺頭痛和胸悶當即就輕了不少,身上的熱度也降了,四肢上的紅斑也逐漸褪去。
他又命人打了井水,然後用毛巾在涼井水裏浸濕,擰掉水後,冷敷在常老爺的雙目上。
不多久,血絲也褪了下去。
常老爺一家可高興了,簡直将樊籬視爲神明。
特别是常老爺,更是抓着樊籬的手不放,怎麽看怎麽滿意,然後就開始問長問短。
姓什麽叫什麽呀?
多大了?
家住哪裏呀?
是大夫嗎?
家裏還有些什麽人呀?
樊籬起先就胡謅着,後來幹脆以這種病症施針後必須要靜養爲由讓常老爺停止了盤問。
隻是,天蔓菁怎麽辦?
說是給女兒的嫁妝,不會像潇湘懿的那個護心丸的解藥吧,必須等到出嫁那日才拿出來?
那樣的話,他就白忙活了。
不行,得想個法子。
思忖了半響,忽然想起常老爺的病症,他眸光一亮。
又一本正經地來到常老爺的榻前,對他做了再一輪的檢查。
“臉,還有腫,是不是還有些想咳,喉嚨裏幹,四肢無力?”他問常老爺。
他很清楚,症狀需要慢慢好轉,哪有一施針,立竿見影,所有的症狀統統消失的道理?
又不是施法,是施針,病是慢慢好的。
他就是故意這樣問的,這些症狀肯定還存在的。
“嗯,是啊。”常老爺點頭。
“沒事,我再開個方子,抓一副藥煎着喝兩回就會好了。”
說完,樊籬又似突然想起什麽,“對了,貴府不是有天蔓菁嗎?配一點點裏面,藥效會更好。”
一堆大夫都束手無策的病症到樊籬手裏就立馬好了個大概,常老爺自然是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隻是,那是準備小女出嫁的時候當嫁妝的。”
“沒事,當然是醫好老爺的病最爲重要,其餘的都在其次。”樊籬一副孝子之姿,“再說了,也不是配全株,隻需一點點即可。”
“嗯,反正以後也是你的東西,你自己看着辦吧,我讓人将天蔓菁拿給你。”
樊籬也開了藥方,讓人去醫館抓藥。
藥方裏是一些消腫、治幹咳的藥。
拿到天蔓菁之後,樊籬并沒有立即離開,也沒有理由離開,隻得坐在常老爺的床邊上,給他耐心地按摩四肢。
等到抓藥的人回來,他才起身,跟常老爺道:“我去廚房告訴一下他們怎麽煎,順便将天蔓菁放一點點進去。”
“去吧。”
在去廚房的路上,樊籬不動聲色地掐了一截路邊花樹的葉尖,然後在廚房裏,就當着下人的面,放到了藥壺裏。
反正又沒毒,一點點葉尖也沒人識得出來,煎過之後,更是什麽都看不出了。
然後,讓下人煎着,說自己回房了,讓煎一個時辰後,端去給常老爺喝。
然後,就在假裝回房的時候,趁無人注意,提了輕功,從後院的院牆直接飛了出去。
翩然落在地上,他回頭看向高高的院牆,沒人發現,他微微籲了一口氣,順着圍牆外準備快速閃身離開。
可就在圍牆的拐角處,不知怎的猛地伸出一條腿來。
他根本沒有看路,也完全猝不及防,而且,他又走得急,腳下被其一絆,身子當即失去平衡,整個人就朝前栽去。
他呼吸一滞,所幸他會武功,緊急去穩,才沒摔跤,但,還是朝前撲踉了好幾步。
狼狽回頭,便看到一人雙手環抱胳膊悠閑惬意地靠在圍牆上,吊兒郎當的模樣。
是方才在府門前跟他達成交易的那人。
樊籬有些惱火,強自抑制住,正了正身子,冷聲開口:“你不是等在涼亭嗎?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對方呶呶嘴,一臉無辜:“在涼亭等得到你嗎?”
樊籬被問得一時語塞。
的确等不到。
隻是,這厮也未免太聰明了點吧?
“所以,就想着到這裏來碰碰運氣,嘿,還真讓我給碰上了。”
背從圍牆上離開,對方站起身子,笑着緩步朝他走過來。
然後彎腰在樊籬前面的地上,将一片号碼牌拾起來,那是方才樊籬踉跄的時候掉的。
行至樊籬跟前,将号碼牌插在樊籬錦袍的腰帶。
樊籬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就看着他。
其實,是有些些心虛的。
畢竟,承諾對方的事情,他沒有做到。
将号碼牌替他别好,對方又伸手替他撣了撣袖襟上的灰塵,樊籬本能地後退一步,并縮了手臂不讓他拍。
可他卻比樊籬更強勢,霸道地攥了他的腕,朝自己面前一拉,繼續輕輕拍了拍。
樊籬不悅:“你到底要做什麽?”
言下之意,有話就說,有要求就提,這拉着他的手臂拍他的袖襟做什麽?
關鍵是袖襟上也沒有灰塵啊。
終于,對方停了動作,放開他的手臂,也往後略退了一步,朝他伸出手。
“什麽?”樊籬裝做不懂。
“你答應給我的天蔓菁呀。”對方聲音朗朗。
樊籬眉心一皺,側首看了看圍牆,斥他:“小點聲。”
末了,又道:“暫時還沒有拿到,你想呀,既然說是女兒出嫁時的嫁妝,那自然是要等到出嫁的那一日,我才能拿到。這樣吧,你将你的住址告訴我一下,到時我拿到了,親自送到貴府上,可好?”
對方“撲哧”笑了,就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
“沒有拿到?沒有拿到你放着好好的大門不走,鬼鬼祟祟地走後院、翻牆逃跑?”
樊籬有種惹了一個不該惹的人的感覺。
這厮怎麽這麽聰明,聰明得......讓人讨厭!
腦子稍稍一動,他低低歎了口氣,搖搖頭:“你是沒看到常老爺的女兒,也難怪他會用這種辦法嫁女,不然,怕是也嫁不出去吧?我方才是有幸看到了,差點沒把我吓死,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奇醜無比。不怕你笑話,就是如此,所以......所以,我就隻有逃了。”
對方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對于他聲情并茂地表演,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不信。
“你不是說美若天仙嗎?”對方挑眉。
“我說,傳聞,傳聞美若天仙,可是,傳聞不靠譜啊,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啊。”
“所以,你是不打算娶人家了?”
“那當然。”
“既然你說天蔓菁是嫁妝,必須出嫁那日,你才可以拿到,還說,讓我告訴你住址,你到時候會親自送上.門。可如今,你又說根本就不會娶人家,那請問,如何拿到天蔓菁?自相矛盾,敢情前面說的都是糊弄我的?”
樊籬手心一片濕滑,都是汗。
這厮,這厮......
他也是無語了。
“總之,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
樊籬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頓住了,因爲他聽到紛沓的腳步聲湧了過來,然後,就是一幫家丁出現在視線裏。
看到他的那一刻,有家丁還大聲嚷開了:“在這裏,新姑爺在這裏......”
樊籬臉色一變,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尋出來。
他面前的小男人似乎也沒有想到如此,怔了怔,看向他。
“走!”
樊籬一聲令下,攥了對方的手腕,拉起來就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誰知沒跑幾步就發現,這個方向竟然也有不少人堵在那裏。
他隻得停了下來。
被他攥着手腕的小男人陰陽怪氣地發出一聲長歎:“哎————這富商果然是富商啊,下人都養了那麽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