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鴿落在馬車的窗口時,已是翌日的下午。
郁墨夜正在阖着眼小憩,池輕看到行在馬車邊上的樊籬作勢就要去抓白鴿,她吓得趕緊一把将白鴿抱在懷裏,然後朝樊籬“嘿嘿嘿”地笑。
樊籬一臉莫名,不過,也不以爲意。
池輕取下鴿子腿上的信,放走白鴿,窗幔放下後,就迫不及待地将信箋展開。
白紙黑字入眼,她呼吸一滞。
郁墨夜睜開眼就看到她面無血色、瞪大雙眸,信箋脫手而落的樣子。
“怎麽了?”郁墨夜蹙眉,坐起身,拾起落在車廂裏的那張字條。
看完,他也震驚了。
“懿姑娘她......”
“噓!”
池輕剛準備開口,郁墨夜已豎起食指在唇邊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然後,指了指窗口外。
池輕知道,是怕樊籬聽到。
她真的覺得自己要哭了。
潇湘懿,潇湘懿竟然被那個叫老梁的車夫給糟蹋了。
難怪樊籬那個樣子。
“現在怎麽辦?”她眼眶紅紅地看着郁墨夜。
郁墨夜沒有做聲,自袖中掏出一個火折子,吹了吹,點燃那張字條,然後撩開另外一邊的窗幔,将燒着的字條伸出去,待幾乎燒盡了才松手。
“這種事情,關鍵還是在樊籬。”
“嗯。”池輕也這麽覺得。
作爲女人碰到這種事情,肯定是很難過很難過,但是,如果男人不在乎這一點,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愛讓女人走出來。
“考慮樊籬的時候到了,”池輕低低歎,“需要我們做什麽嗎?”
“不用,我們就裝不知道此事,樊籬不想說,其實也是想保護潇湘懿,讓樊籬自己處理吧,這種事情,旁人也幫不上忙。”
“嗯。”
******
回到大齊,已是五日後。
樊籬跟帝後道了别就直接回府去了,其餘人回宮。
見到他回來,下人們都高興壞了。
那麽多天不見人,不見他,也不見潇湘懿,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綠萍去潇湘閣打聽,潇湘閣的人也不說,他們都急死。
得知潇湘懿還是沒有回來,樊籬更是急得不行。
他又返回了那家客棧。
掌櫃的說,住臘梅房的那位姑娘回來過,拿走了她的東西,并已退了房。
雖然依舊沒有找到潇湘懿,但是,樊籬還是有些欣慰的。
至少知道她平安地從嶽國回來了。
出了客棧,他又尋去了潇湘閣。
潇湘閣的人說,潇湘懿沒去他們那裏,問他們的閣主呢,也說他們閣主不在。
樊籬知道,這次明顯不同于上次,這次是潇湘懿故意避開他呢。
想起在嶽國的大理寺,潇湘懿跟他說的最後那句話:樊籬,我不會感激你。
她肯定是誤會了,誤會他嫌棄她了,誤會他爲了棠婉,自己承下了殺三王爺的罪。
她那麽聰明,本不應該這樣誤會他的,特别是現在一切塵埃落定,棠婉也受到了她該有的懲罰,她更應該清楚明了。
她肯定是太傷心了,那樣驕傲的一個女人,被老梁那種男人給......
她定然是接受不了,定然是自我否定,所以,才會這樣想他。
她會偷偷躲在哪個地方哭嗎?
這種時候,更需要他在身邊吧?
可是,她在哪裏?
******
潇湘閣東面的一間廂房裏,潇湘雲站在窗邊,眯眸看着樊籬腳步有些虛浮地出了大門,唇角一勾,轉過身。
“你這樣真的好嗎?我看人家是真的很擔心你的樣子。”
坐在桌旁正在搗弄瓶瓶罐罐的女子頭也未擡,“讓他擔心去。”
“你就不擔心,他找不到你,又尋去嶽國了嗎?”
女子這才将手裏的瓷瓶放下,擡頭看向潇湘雲:“那就隻能說明他沒腦子,活該折騰!”
潇湘雲笑,舉步走過去:“你怎麽能這樣說人家?人家若是沒腦子,能猜出你是被嶽國三王妃擄走了?”
“那隻能說明,他太了解他那個舊情.人了。”
“所以,你現在不見他,其實是,你在吃醋?”走到潇湘懿的面前,潇湘雲黑眸晶亮地看着她。
“我才沒有呢!”潇湘懿當即鼓着腮幫子否認,“我是.......太忙了,現在沒空理他。”
她的确是有些忙。
因爲在嶽國被囚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她母親說過的關于護心丸的一段話,對她幫助很大。
她現在還差三味藥,應該就可以制出護心丸了。
當然,這并不是不見樊籬的根本原因。
最主要的,她想讓樊籬靜一靜,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感情,以及他們之間的關系。
現在在樊籬看來,她不是被那誰那啥了嗎?
正好,對男人來說,這就是最好的考驗。
另外,她的确是有些吃小醋,心裏不爽。
如果不是大婚之後,他每日那樣對她,她又怎會去住客棧?
如果不去住客棧,又怎會被老梁那些人暗算擄走?
總之,她吃了那麽多苦,都是因爲他,棠婉之所以找她來洩憤,還不是因爲他!
“那你準備幾時見他?我可不在這裏陪你了,我得去柳鎮一趟,我忙着呢。”
“誰讓你陪了?快走,快走!”
潇湘懿過來雙手扶了潇湘雲的肩膀,眉眼彎彎地将他朝外推。
潇湘雲有些無奈。
“那你也不要太任性,就沖他豁出性命地去嶽國救你,應該是個不錯的男人。”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我大哥,還是他大哥呀?”
“我是爲你好。”
“好好好,爲我好,爲我好就快走,别打擾我,我早點制出護心丸,我就能早點去見他了。”
潇湘雲真是拿她沒辦法。
待潇湘雲走後,潇湘懿“嘭”的一聲關上廂房的門,背靠在門後,微微籲了一口氣。
走回到桌案邊,翻開自己的那個記事簿,将裏面夾的一張字條拿了出來。
【馬在門口,等你,不管多晚。————樊籬】
唇角勾了勾,心裏就像是被一片輕羽撩過,可下一瞬,又“切”了一聲,将字條放下。
“等你,不管多晚......好啊,就看你等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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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籬找遍了都沒找到潇湘懿,最後,他決定不找了。
他知道,她如果存心避他,他絕對是找不到了。
想起潇湘懿一直在研制護心丸,他決定也研究研究。
他想,那是她母親的遺願,她應該不會放棄的,他也會醫,說不定能幫上她。
當然,隻有他心裏知道,他是覺得,這個可能是讓她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的一個途徑。
任何機會,他都不能放過不是。
于是,他去太醫院借來了所有關于護心丸的書,細細研究。
他也上山采藥,他還跟潇湘懿一樣記筆記、做記錄。
他還去各大醫館虛心地請教一些有名的大夫。
轉眼,一個月就那麽過去了。
潇湘懿依舊沒有出現。
天氣更加暖和起來。
這一日,池輕正跟郁墨夜說起樊籬:“好久不見樊籬了,以前隔三差五會進宮裏,這次怕是有一個月了沒見人了吧。”
“嗯,聽說在研究護心丸。”
“他還有心思研究護心丸,懿姑娘一直不出現,他就不急嗎?也不知道去找!”池輕覺得自己都急死了。
“他不是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找嗎?”郁墨夜很淡然。
兩人正說着,樊籬就出現了。
進門就問:“你那裏還有現成的人皮面具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