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婉眸色一痛,撇開視線,直了直背脊。
“今日樊籬樊公子前來三王府找我,說懿姑娘失蹤了,且他已經确定是被我們嶽國人擄走了,問我是否能幫忙查一下?樊公子是大齊帝王身邊的紅人,也是當日接待驿站賓客的負責人,所以我們有幾分交情。”
衆人聞言,又齊齊看向樊籬。
這搞個潇湘閣閣主的妹妹不說,又出來個大齊帝王身邊的紅人?
淨是大人物?
棠婉還在說。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老梁,我找了老梁來問,老梁自然是否認,但是,他的神色以及反應都很不正常,我跟他說,樊公子找上.門來了,如果讓他發現是他所爲,他定然不會有好果子吃,我是希望老梁能夠迷途知返,将人放了。”
“我找完老梁後,老梁就鬼鬼祟祟出了門,我本就懷疑他,見他如此,更加确信,我就偷偷地跟在他的後面,一路尾随,就到了這個山洞裏。”
“老梁發現我跟蹤他,并且我執意要放了懿姑娘,他不同意,他其實也不敢放,因爲他已經玷.污了懿姑娘。”
啊!
全場一陣倒抽氣聲。
衆人驚愕的目光聚集到攏着寬大外袍的潇湘懿的身上。
潇湘懿未否認,也未幫腔,就沉默地看着樊籬。
對,是看着樊籬,而不是棠婉。
樊籬大手扣在潇湘懿的肩膀上,以一個支撐着她依靠在自己身上的姿态,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臉上也是黑沉得瘆人,一雙眸子更像是染上了血,卻也同樣未做聲。
棠婉的聲音沒有停:“我讓老梁放人,老梁不願放,我們便起了争執,我跟他說,如果他不放,我便去告訴樊公子,他急了,想殺我滅口,匕首是他的,是他殺我的,我反抗,在糾纏的過程中,反而被我失手殺了他。”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至于樊公子爲何會出現,我就不知道了,想必是我跟蹤了老梁,樊公子尾随了我。他尾随也正常,他要救懿姑娘。”
“還有,老梁爲何會讓人送信給你們說是抓到了殺害三王爺的兇手?這個問題其實也簡單,如果我沒有猜錯,是不久前才送的消息吧?”
對方未置可否。
“果然。”棠婉彎了彎唇:“肯定是他聽到我說樊公子找到嶽國來了,并且找上了門,找到我三王府了,他做了那麽禽.獸不如的事,他害怕了,所以,想将三王爺的死扣在懿姑娘頭上。”
“他抓了懿姑娘又不是一日兩日,爲何不久前才給你們消息?又爲何自己沒去送,讓别人代他送,因爲他自己要先來這個山洞。”
說到這裏的時候,棠婉冷哼了一聲:“我敢肯定,今夜如果我沒有跟蹤他,他一定會殺了懿姑娘,他前來應該就是做這件事,然後,等你們來,就以什麽懿姑娘企圖逃走之類的,反正肯定會找個理由,因爲隻有死人才不會爲自己申辯,這樣就可以将懿姑娘的殺人之罪坐實。”
棠婉條理清晰,說得頭頭是道。
再次瞥了樊籬一眼,她朱唇輕啓:“就算後面樊公子知道了,他也有理由,而且,他已将他一個人的事,變成了嶽國的事,因爲他是在替三王爺緝兇啊。樊公子就算想要找他報複,他後面還有嶽國撐腰。”
說完又補充道:“其實大家隻要想一想就知道,懿姑娘怎麽可能是殺死三王爺的兇手呢?她隻是一個弱女子,連老梁都對付不了,還受老梁欺辱,又怎麽能殺得了武功高強的三王爺?”
官兵們都聽着她的分析,不少人紛紛點頭。
包括爲首的那個官兵,也覺得棠婉說得不無道理,不像是在撒謊狡辯。
更何況,人家還自己主動承認了,老梁是其所殺。
若是一個想要推卸責任之人,應該不會這麽做。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
她是三王妃,如她自己所說,死去的三王爺是她的丈夫,她是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盡早緝拿到真兇的人。
就算與這兩人有幾分交情,也不至于本末倒置,胳膊肘朝外拐吧?
所以,放了這兩人?
他清清喉嚨,指了指樊籬和潇湘懿:“你們兩個.......”
剛準備說,讓兩人走吧,忽然想起來,不行,這可是帝王親自過問的事情。
老梁的消息是讓送到了宮裏,是帝王命他帶人前來的。
他如果就這麽将人給放走了,他如何跟帝王交代?
而且,這兩人又不同于别的普通人。
他們都是有身份的。
最主要的,不是他嶽國人,如果回了齊國,他們想再抓人就難了。
所以“走吧”二字他咽了回去。
“雖然三王妃所言句句在理,也應該是真的,但是,畢竟此事事關重大,不能那麽草率就得出任何結論和做出什麽決定。”
首領邊說邊笑着:“而且,三王妃方才也說了,隻有死人才不會爲自己申辯,容我說句不好聽的,老梁已經死了,所以很多事也同樣變成了死無對證的事不是嗎?”
首領的這一席話落下,棠婉的臉上已經有些挂不住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我殺人滅口咯?”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首領連連擺手,“王妃誤會了,我就是想到了王妃的那句話,然後就事論事那麽一說而已,沒有任何意思。”
棠婉這才面色稍霁。
首領略一思忖,又道:“要不這樣,畢竟今日這事皇上特别重視,我就是奉皇命前來的。人,暫時不能放,先帶走,我隻是一個武将,審案什麽的,原本也輪不到我,我也不擅長,所以,先帶回去,讓該審的部門來審吧,若的确清白,很快也會放了兩人。”
棠婉蹙眉:“可是.......”
話還未說完,就被首領打斷:“三王妃就不要可是了,這是規矩,我也必須按照規矩辦事。而且,老梁死了,豈能連個供詞啊、證據啊等方面的記錄都沒有?畢竟是一條人命,一個命案。”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要跟着一起被帶回去了?”
棠婉再度臉色極爲不好地反問。
因爲她是那條人命、那個命案的肇事者。
首領搖頭:“王妃就不用了,王妃反正就住在三王府裏,也好找,不像他們兩個,一旦放他們離開,再想找到就難了。”
棠婉眸光斂了斂。
他的意思很明顯,她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不過,明日審理的時候,三王妃肯定要到場的,因爲三王妃不僅是錯手讓老梁緻死的人,最重要的,還是他們兩人的證人。”
首領說完,就轉眸看向樊籬和潇湘懿:“我們也是例行公事,想必二位會配合吧?”
問是這樣問,卻一絲征求的樣子都沒有,甚至都沒等兩人做出回應,他已揚手示意手下:“将兩人帶走!”
棠婉蹙眉,還想再說什麽,一衆兵士已經上前,将樊籬跟潇湘懿再度圍住。
“我們自己走!”
自始至終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
兵士們征詢的目光看向首領,首領點點頭,與此同時,讓人先卸了樊籬的長劍。
還未等那人動手,樊籬已經自己一把将長劍從腰上扯了下來,驟然揚臂、抛起。
衆人以爲他是丢掉,誰知“唰”的一聲,長劍在空中的時候,竟然脫鞘而出,然後也未看到他伸手去接劍柄,而是中衣長袖簌簌一甩。
長劍如虹,閃着寒芒,直直飛出,落下,刺入,刺在躺在血泊中的老梁的眉心上。
衆人都驚錯地看着這一幕。
好厲害的武功,又快,又準,又狠!
正中眉心,且那麽長的劍,劍柄又那麽重,竟然能依舊直直插在上面,沒有倒,沒有掉,說明,從眉心而入,整個頭顱已刺穿,釘在了地上?
好大的怒氣!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還如此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