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君無戲言,帝後二人回宮後不久,宮裏就來人了,送來了好幾個包裝精美的匣子。
匣子打開,樊籬就傻眼了。
鹿茸、淫羊藿、桑螵蛸、菟絲子......
樊籬汗了又汗,他是醫者,自然很清楚這些東西是幹什麽的。
他尴尬的是,潇湘懿也懂醫......
當即讓下人将這些裝着壯.陽藥物的匣子端下去,他朝潇湘懿讪讪地解釋:“皇上開玩笑的,他平素捉弄我慣了,你不要往心裏去。”
潇湘懿揚揚眉,似是并不在意,而且還讓送東西前來的宮人稍等,她回房包了紅包,給了每人打賞。
而後,潇湘懿去了潇湘閣,說是找潇湘雲有點事。
樊籬去了書房。
書,自然是看不下去的,不過做做樣子,他總得找點事,來讓自己激湧的情緒得以平複。
然,一直到傍晚時分,潇湘懿回來的時候,他還是一片淩亂。
說實在的,如郁墨夜所說,他曾是一法師。
雖然不能與那些遁入空門的和尚相提并論,但是,突然之間,大婚了,且還與人行了那男歡女愛之事,而且,女方是潇湘懿,他還真的一時間無法适應。
對于潇湘懿,他心裏說不上來的感覺。
曾經有反感,後來有感激,還有很多很複雜的情愫,他也說不清楚。
就像他到現在都沒搞明白,自己并不是好.色之徒,爲何幾次對她動了欲念。
晚膳是兩個人一起用的。
這是第一次兩人一起吃飯,也是第一次兩人如此相處。
也不知道是潇湘懿事先吩咐了,還是那些下人識趣,将飯菜擺好,就全部退了出去,将飯廳留給了他們兩人。
“先盛飯,還是先喝湯?”
爲了避免尴尬,樊籬先開了口,與此同時,伸手将潇湘懿面前的瓷碗拿了過來。
潇湘懿看了看他,倒也不扭捏,“先喝點湯吧。”
樊籬便執起湯勺,舀了一小碗排骨山藥湯,放到她的面前。
“小心燙。”
潇湘懿垂目,看着那碗湯,沒有說話。
其實,樊籬不适應,她又何嘗适應?
不适應突然爲人妻,更不适應這樣的樊籬。
她還是比較習慣他對她淡漠、冷臉冷言的樣子,轉變太大太快,讓她覺得很虛很假。
執起瓷勺攪了攪碗裏的湯,她又忽然頓住,擡眸。
“樊籬,我們談談吧。”
樊籬正在給自己盛飯,聽到她如此說,手中動作停住,将碗放下,他看向她。
“我先将我的立場說一下,”潇湘懿直接開門見山,“雖然當日是我用護心丸救了你,但是,你後來的種種,卻也皆因護心丸的後遺症而緻,比如暈倒,比如腹痛,所以,我救了你,同時也給你帶來了麻煩。”
樊籬眼睑顫了顫,看着她,沒有做聲。
潇湘懿繼續:“這也是我答應嫁給你的原因,我大哥說他已經跟你說過了這其中因由,是的,護心丸的解藥是我的嫁妝,爲了拿到解藥,我隻能用這個辦法。”
“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心裏壓力,既然當初的護心丸是我給你服下的,因護心丸帶來了所有問題,我就有必要替你解決掉,也算對自己的行爲負責、善始善終。”
聽潇湘懿如此說,樊籬心中忽然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其實,他也疑惑過。
他又不是優秀到天下無雙,耀目到世間唯他一人,像潇湘懿這樣的女子,怎會連相處都沒跟他相處過,就喜歡上了他,還一頭栽進去的感覺?
原來一切都是因爲當初的那粒護心丸。
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他甚至想問她,是不是後悔當初拿護心丸救他了?
如果當日不救他,就也沒了後面的這些交集。
然而,他并沒有問。
因爲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如果說,嫁給他,是爲了拿護心丸的解藥,而拿解藥,是因爲當初給他服下護心丸的人是她,那一切就應該終止在昨日拜堂她失蹤之時。
解藥她給他了,她也不用跟他拜堂,一切到此爲止。
可昨夜呢?
昨夜又如何解釋?
昨夜她甘願以自己的完.璧之身給他解毒,又怎樣說?
嶽國三王爺給他荼的毒,跟她沒有一丁點的關系,她做什麽又要前來救他?
當然,他并沒有戳穿她,他隻是自己這樣想着。
他是個男人,該有的責任和擔當,他還是有的。
“既然你說了你的立場,那我也說說我的,”第一次,他覺得心中特别清明,“首先,對以前傷害過你的行爲,我要說聲抱歉,你放心,從今以後,我會做一個好丈夫,對你好的。”
說到最後,樊籬耳根有些發熱。
除了當年跟棠婉說過這種話,他還從未跟一個女人說過這些。
畢竟當年年少輕狂,那時什麽都不懂,海誓山盟的誓言每天說,都不覺得有什麽。
如今再說這些話,着實需要勇氣。
不過,也的确是他的心裏話。
這世上,從未有過一個女人,這樣不求回報地救過他兩次。
第一次,甚至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誰,就将她母親遺留下來的唯一的一顆護心丸給了他。
第二次,更是心甘情願地犧牲了一個女人最寶貴的東西。
就沖這些,他就應該回報她,對她好。
潇湘懿彎了彎唇,垂眸執勺喝湯。
樊籬會說這樣的話,其實在她的意料之中。
而且,她也相信,他會說到做到,對她好的。
當日在東郊的密林裏,她親眼目睹了他與一個叫顧什麽初的女人和一個長得跟當今皇帝一模一樣的男人的打鬥。
她看到他怒斥兩人的忘恩負義。
她看到他以一敵二。
她看到他赤手空拳,對方有兵器,甚至後來還發了暗器。
她看到他的頑強和抵死堅持,幾次都倒地起不來了,還拼着一口氣想要拖住對方。
她想上前相幫,卻無能爲力。
因爲當時,她試了一味藥,内力盡失,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在草叢後看着這一切。
直到她身上的藥力漸漸散去,手腳能動了,然而,那時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他已死,兩人已離去。
她還是上前去看了看。
當時的他,真是慘不忍睹,渾身是傷,聲息全無地躺在血泊中。
她探了探他的脈搏,确定他的确已死。
可就在她準備放下他手臂的時候,她指腹下的脈搏忽然跳了一下,雖然極其微弱,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了。
再探,她奇迹般地發現,他竟然真的有脈搏了。
她再一次感歎他頑強的生命力。
可是,雖然有了脈搏,卻隻是一息尚存而已,她很清楚,以他的情況,脈動随時都會停止。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是掏出了那粒護心丸。
因爲他想活,她也想他活。
雖然他跟那一雙男女的恩怨,她不是很清楚,但,畢竟在草叢後看了那麽久,也聽了那麽多。
從他們的對話來看,有一點是肯定的,他爲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朋友。
她第一次見一個人,爲了朋友如此肝腦塗地。
所以,她要救他。
一個人能爲朋友做到這般,說明他重義。
前段時間,她才知道那個朋友是郁墨夜。
這段時間,她又聽說了他跟棠婉的事。
他爲了一個女人學醫,甚至遁入空門,甚至在後來得知對方是詐死之後,還處處替對方着想,說明他是一個重情之人。
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她如何不相信他會如他所說,對她好?
隻是......
這又豈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