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籬一怔,同時也明白過來,什麽要紅包,分明就是借機支走潇湘懿,迫不及待想消遣他。
他沒有接話。
郁墨夜卻也沒有打算就此作罷,繼續道:“你剛剛還俗,又諸多羁絆,三王爺這一藥下得好呀,你正好可以理所當然地遂了願,想想前面又是暈倒,又是腹痛的,也真是難爲你了。”
言語之中并未帶多大笑意,可是郁墨夜那張眉目如畫的俊臉上,卻是揶揄的意味盡顯。
樊籬耳根熱了熱,忽然想起什麽,也唇角一勾。
“我這還不是向英明神武的皇上學習嘛,當初皇上也是剛剛代兄爲帝,亦是諸多羁絆,若不是江南之行,賬簿被人下蠱,皇上怕也是不會那般心安理得地如願。”
樊籬邊說,邊觀着郁墨夜的反應。
卻并未從其臉上看到多大變化。
反而是邊上的池輕呼吸一滞,紅了臉。
這是公然在調侃郁墨夜跟她在江南的第一次呢。
雖說人後他們兩人唇槍舌戰、互相調侃慣了,但是,郁墨夜調侃,至少先支走潇湘懿,樊籬這樣當着她一個女人的面說這些,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池輕當即表現出了自己的不滿。
“懿姑娘不在,你倒是能說會道了?有本事在她面前,也能這樣理直氣壯,别人家一在,話都說不清楚了。”
樊籬搖頭“啧啧”兩聲。
“你這護自己男人也護得太那個了吧?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你們夫妻二人就要群起而攻了嗎?”
池輕還未來得及做出回應,郁墨夜已一本正經接上:“你也可以夫妻一起,反正你現在也不是一人。”
樊籬汗了汗,無語。
見郁墨夜端起杯盞,悠然自得地呷了一口茶,樊籬又有些不甘示弱。
“我幾時話都說不清楚了?”
雖然見到潇湘懿,的确窘迫得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但,他畢竟是男人,豈能讓池輕一個女人這樣說他?
池輕張嘴剛準備回複,郁墨夜又再一次先她一步開了口。
“池輕逗你呢,你哪有話都說不清楚?你說得很清楚,不然,我又如何知道,你是中了藥,因爲藥力,所以不知輕重,導緻留下了明顯痕迹,于是乎,懿姑娘在家裏就穿了件領子豎得老高的披風。你看,你僅用一句話就說清楚了這許多,我們都不用有任何疑惑了。”
樊籬愕然看着徐徐而言的男人,那一刻,他的心裏是崩潰的。
因爲藥力,所以不知輕重,所以痕迹明顯,所以,讓潇湘懿穿披風,這可是他将潇湘懿拉出去,隻跟她一人說的話。
他怎麽會......
蓦地想起什麽,他轉眸看向客廳的窗。
果然。
他真是暈死。
窗門大開,方才他跟潇湘懿停下的位置正好對着窗。所以......
所以坐在帝後兩人的位置,窗外種種一覽無餘,包括聽到他們說的話。
樊籬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怎麽越想周全越顧此失彼呢?
見郁墨夜笑若春風,一雙眸子興味非常,樊籬簡直無語凝噎。
忽的想起一件事,他眸光一亮,站直了身子。
“所以說,懂醫還是很有必要的,我之所以能一句話說清楚,那是因爲我自己搞得很清楚,至少,我知道潇湘懿脖子上是怎麽回事,的确是藥力的原因,失了輕重所緻,而不是誤以爲她過敏啊,或者出疹之類,若是跟皇上曾經那樣,并非失了輕重,卻硬是以爲自己失了輕重,跑去醫館開藥的話,皇上還指不定要怎樣笑話我呢?”
郁墨夜一直笑得魅惑衆生的俊臉終于滞了滞。
池輕更是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樊籬這厮夠絕!
竟然又提那次,郁墨夜将她來月事,誤以爲是夜裏用力過猛導緻出血不止的糗事。
看來,這個笑話要跟郁墨夜一輩子了。
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氣,應該是又好笑又好氣,她自座位上站起。
“你們兩個大男人就不能說點别的嗎?幼稚!”
撇嘴說完,她舉步往外走,“我去看看懿姑娘,你們兩個幼稚的繼續親切友好地交談。”
腳步未停,徑直出了門。
她是真的擔心兩人越說越離譜,她在場尴尬,所以,還是回避吧。
外面陽光正好,春的氣息也越來越濃了。
院子裏的樹木都開始吐綠,和風煦暖。
她想起樊籬爲了讓潇湘懿穿件披風也真是煞費苦心,最終還是不得不跟潇湘懿實話實說,對方才穿上,她就忍不住想笑。
真逗!
是不是每個男人都會經曆這種階段?
譬如曾經的郁墨夜。
想想這些男人,平素都是那般無所不能,初遇這些事,一個一個還是無一不例外地變成了愣頭青。
這便是世間情愛嗎?
擡頭,她望向湛藍天空,陽光傾瀉而下,攏住整張臉。
好舒服,就像身上的每根脈絡都被梳理了一遍,暖暖的。
她惬意地閉上眼睛。
客廳裏兩個男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看到沒,池輕生氣了,得罪我不要緊,得罪她可絕對不行,所以,以後再也不許提當年那件事了。”
郁墨夜一本正經闆了臉,語氣嚴肅。
樊籬卻不以爲然。
“她才不會因爲這件事生氣呢,當年犯傻的人是你,又不是她,她估計是想笑,又怕傷害到你,所以,幹脆出去了。”
郁墨夜坐在最上方,面朝着門口,一個擡眸便看到有兩個人影朝大門的方向而來。
其中一個影子很明顯披着披風,另一個他也熟悉,光看投在地上的影子就知道是誰。
眼梢一掠,他看向樊籬。
“什麽叫犯傻?我那是關心池輕,擔心她的身子,你呢?你用心良苦,讓懿姑娘穿上披風,你是擔心被我們調侃,關心自己的顔面。”
“我......”樊籬一時語塞。
可也隻是一瞬,旋即否認:“我才不是呢。”
接着,又跟着強調道:“我也是關心潇湘懿,我一個大男人被你們笑話笑話沒關系,平素我們也揶揄慣了,可她并不知道這些,你又是皇上,我擔心她被你們搞得難堪。”
樊籬是側對着門口而坐。
說話的時候,感覺到有腳步聲進了門,他扭頭,便看到潇湘懿跟池輕兩人一起走了進來。
他眸光一顫,連忙收了聲。
兩個女人都看着他,特别是潇湘懿,面色有幾分不自然,看向他的目光也深深淺淺。
想來定然是聽到他的話了。
他正覺得尴尬,郁墨夜倏地笑了起來,起身,優雅地朝潇湘懿伸出手:“紅包呢?”
潇湘懿這才将視線轉到郁墨夜身上,微微一笑,自袖中掏出兩個紅包,一個給了邊上的池輕,一個走過來呈給他。
兩人皆道謝。
郁墨夜更是當場拆了紅包,從裏面倒出一枚銅錢。
撚于指間,他兩面看了看。
大家也看得清楚,赫然是一文!
一文錢?
樊籬和池輕都面露意外,郁墨夜唇角輕揚。
潇湘懿含笑開口:“皇上和娘娘是坐擁天下财富之人,不管包多少紅包肯定都入不了二位的眼,紅包隻是一個彩頭,所以,我就隻放了一文錢,錢不是重點,吉祥是關鍵,願皇上娘娘萬事勝意!”
“哈哈,好一個萬事勝意!”郁墨夜朗聲而笑,與此同時,眼梢輕掠,瞥向樊籬,黑如琉璃的深瞳裏蘊着幾許意味深長。
末了,又将那一文錢放回紅包内,攏入廣袖中。
“好,這份吉祥我們收下了。另外,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待回宮,我也會命人将我跟皇後的心意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