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一個用布帛包裹的東西呈給段嫣。
段嫣怔了怔,直起腰身,伸手接過。
“段姨再會。”
六六搖搖小手,轉身,牽住青蓮的袖襟。
青蓮對着段嫣鞠了鞠身,牽起六六肉嘟嘟的小手,出了司舞房。
待兩人走後,段嫣迫不及待地打開布帛。
一個藤草編織的東西入眼,她長睫一顫。
是一個藤草編織的底盤,底盤上面并排三隻小花貓,小花貓身後的地上,也就是底盤上,還有用另一種顔色藤草編織的貓腳印。
不明何意,她舉起來細細端詳。
她發現,三隻小花貓就是她送給小家夥的那三隻,隻不過被編在了底盤上。
另外,她發現,這三隻小花貓是背對着她的。
因爲如果将其面對着她,那後面的腳印就看不到了。
她知道,這肯定是池輕編的。
因爲她跟池輕都是跟當時歌舞坊的另一人學的。
隻是,池輕的意思是?
她站在那裏,邊端詳邊思忖。
是将她送給三個小家夥的東西還給她的意思嗎?
若直接還,太生硬,也太生分,所以,換了個方式,在她編好的那三隻小花貓的基礎上,添加了些東西,再還給她?
還有,爲何三隻小花貓是背對着她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她做賊心虛,還是她多想了,她怎麽覺得,三隻小花貓代表三個小家夥,池輕的意思是,無論她怎麽讨好,對方始終不會是向着她的?
又或者,因爲三隻小花貓是她編的,代表的是她,而後面的腳印分明是朝相反的方向,所以,池輕的意思,在告訴她南轅北轍?
告訴她,再這麽下去,她隻會南轅北轍、徒勞無功,與自己的心中的目标越來越遠?
所以,看似是送禮物,實則是還禮物,并告訴她,她自己也會編織這些東西,并外加告誡警告?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如果真如她所想的這樣,說明池輕已經察覺到了她的動機,隻是礙于兩人姐妹的情義,所以用這種隐晦的方式。
是這樣嗎?
她真的不知道。
很迷茫,心裏也越發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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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蓮跟六六回到香凝宮的時候,池輕正在院子裏帶着姐妹兩個在玩。
“東西送給段姑娘了嗎?”池輕問青蓮。
“給了,段姑娘已經收下。”青蓮回道。
“嗯。”池輕點點頭,微微勾了勾唇角。
“奴婢跟六六去司舞房的路上,碰到了皇上和樊法師……”青蓮又道。
池輕一怔,看向青蓮。
青蓮繼續道:“皇上問我們去做什麽,奴婢跟皇上說了,娘娘讓六六送個禮物給段姑娘,皇上問是什麽,奴婢便将東西給皇上看了。”
“皇上有沒有說什麽?”
“皇上拿在手裏看了看,什麽都沒說。”
青蓮說完,又蓦地想起什麽:“不過,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是,當時,皇上笑了,然後跟奴婢說,去吧。”
笑了?
池輕眸光微動。
聰明如郁墨夜,定然是看出來了她的用意。
不錯,她就是有目的的。
這麽些年,她也了解段嫣,是個明白通透之人,她相信她的意思,段嫣一定懂。
敢觊觎她的男人?
這次隻是礙于朋友情面,給個提醒和警告。
若真被她發現再有什麽行動,她也不是會隐忍的人。
******
轉眼就到了樊籬的大婚之日。
帝後二人原本是想在宮裏爲樊籬和潇湘懿舉辦儀式的,但是雙方都未同意。
最終,女方這邊,是潇湘雲擇的潇湘閣在京城的一處宅院,做爲出嫁之地。
而樊籬那邊,則是将帝王曾經賜給他的一處住處精心裝修布置了一番,做爲大婚的新屋。
雖然婚禮是在民間舉行,但是,負責打理的人、負責招待的人,全部都是宮裏的人。
不僅大批宮人出動,内務府、尚儀局、司樂房、司舞房等多個部門也全部到位。
就連迎親隊伍都是池輕安排的宮裏的人。
畢竟樊籬跟帝王的關系擺在那裏,所以,賓客也是多得驚人。
滿朝文武、王爺公孫,全部都來了,就連那些還未回去的外國貴賓也前來祝賀。
當然,最重要的,肯定還是帝後二人的親臨。
樊籬第一次着紅袍,都有些讓人認不出。
比平日的青衫自是多了幾分味道,很俊美!
可是,不知是夜裏沒有休息好的緣故,還是因爲被腹痛所纏的原因,臉色不是很好。
幾許蒼白,幾許憔悴,唯獨沒有看到那種做爲新郎官的喜悅和激動。
不過,他還是極力周全地招待客人。
到了時辰,便随着迎親隊伍一起,打馬去接潇湘懿。
迎親隊伍相當龐大,浩浩蕩蕩,綿延幾裏。
潇湘懿這廂亦是大紅燈籠高高挂、紅綢漫天、禮花齊放,裏裏外外被布置得一派喜氣洋洋。
樊籬他們到的時候,潇湘懿已經都準備好了,紅袍紅鞋紅蓋頭,坐在廂房裏面等着。
這邊也沒有怎麽對樊籬發難,見時辰差不多了,潇湘雲便背着潇湘懿自屋裏出來,在衆人的祝福聲中,将潇湘懿送上了花轎。
花轎八人擡,乃上乘金絲楠木制成,蠶絲錦緞窗幔兩層,轎頂以寶珠挂頂,以珠翠鑲嵌。
除了沒有帝後大婚那日的龍鳳辇那般豪華,擱在民間,那也絕對是世間無雙。
禮炮轟鳴、喜樂大起,樊籬翻身上馬,喜轎緩緩擡起。
迎親隊伍返回。
樊籬騎在戴着紅花的高頭大馬上,緩緩走在喜轎的旁邊。
不時有風拂過,喜轎的窗幔搖曳輕舞,眼角餘光所及之處,依稀能看到坐在轎中一身大紅、頭頂紅蓋的女子。
沿途路邊都擠滿看熱鬧的百姓。
随着馬蹄的哒哒聲一下一下撞進耳朵裏,樊籬定定望着前面的方向,忍着小腹下的絞痛,心裏面說不出來的感覺。
其實,他到現在還是很迷茫的。
他甚至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迎親隊伍從城東到城西,聲勢浩大,按照帝後的意思,還繞着京師的繁華街道遊了一圈。
一直到回到他的府邸,樊籬的腦子還一片渾噩。
聽說新人到了,原本在客廳裏的那些賓客全部一窩蜂來到院子。
就連帝後二人也出來了。
禮儀官早已等在那裏待命。
見時辰到,禮儀官揚手。
頓時,禮花“嗖嗖”飛出,在空中炸響,絢爛了大半個京師的天空。
粉色的玫瑰花瓣在幾個童男童女的抛灑下,漫天飛舞。
絲竹、瑤琴、唢呐、歡快齊鳴。
“落轎——”禮儀官聲音朗朗。
八擡大轎停。
“迎新人下轎——”
樊籬翻身下馬,站在轎門前,抿唇頓了頓,這才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擡手一點一點撩開喜轎的門簾。
隻掀開一半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不對,心口一撞,他猛地一下子将門簾拉開。
他震驚地發現,轎子居然是空的,空無一人。
他呼吸一滞,潇湘懿呢?
明明上了轎,明明在轎子裏,一路他又行在旁邊,他竟然沒有發現她的離開!
潇湘懿到底是什麽意思?
座位上隻留下她頭上的那一頂紅蓋頭,紅得如火似血。
眸光斂了斂,他伸手将那一方紅蓋頭拾起。
蓋頭下面一個精緻的小瓷瓶赫現。
小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