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籬站在那裏怔愣了好久,都未回過神,直到棠婉從屏風後出來,眼眶紅紅地看着他,他才怔怔收回思緒。
“棠婉……”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因爲他其實自己心裏也亂做一團,潇湘懿似乎說得都不對,又似乎說得都對。
這世上情愛二字,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嗎?
曾經他看郁墨夜跟池輕兩人的時候,一直覺得像郁墨夜這樣睿智如神的男人,怎麽很多時候,都沒他明白呢?
如今輪到他了嗎?
“我先回去了……”
棠婉低下頭,緩緩轉過身。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樊籬擡腳朝前走了一步,卻又頓住,并未繼續跟上前。
他知道,他應該送送她的,天已經黑了。
可是,想想方才潇湘懿的話,多次提到棠婉。
特别是那句。
“就憑有人可能跟你抱半個時辰或者一個時辰,都激不起你身心的一絲起伏,而我現在隻要在你懷裏稍稍一動,就可以讓你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他有種感覺,潇湘懿知道棠婉在屏風後面。
不然,她的這句話從何而來?
因爲别的女人他從未抱過,除了棠婉。
在這之前,棠婉一直在他的懷裏。
既然潇湘懿知道棠婉在,依照她強勢的性子,應該直接将對方揪出來才對,就這樣含沙射影地說幾句就走了,不像是潇湘懿的作風。
恐有什麽坑擺在後面,他還是不要送棠婉的好。
******
翌日清晨,潇湘懿同意嫁給樊籬的消息就在宮裏面傳開了。
衆人都很震驚。
前一日皇後帶回來的消息可是潇湘懿拒絕此門婚事,這才過了一.夜的時間,怎麽又突然改變主意了?
不過,震驚歸震驚,宮裏上上下下都很快忙碌了起來。
因爲帝後考慮到樊籬的腹痛不能等,所以婚期安排得特别急,就在兩日之後。
段嫣遠遠地看着金銮殿的方向,見身着朝服的官員紛紛從金銮殿裏出來,眸光微微一斂。
下朝了。
擡手略略整了整自己的發髻妝容,她拾步朝香凝宮而去。
香凝宮裏,三個小家夥正在爬上爬下玩扮家家。
青蓮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邊,繡着什麽東西,不時擡眼看看三人。
池輕封後之後,依舊堅持不要其他宮人,帝王就讓她在旁伺候。
這樣也好,沒有複雜的關系,簡單,也安全。
而且,池輕本就不是難伺候的主兒,很多事情都親力親爲,所以,雖然隻她一人,卻也不是太累。
看到段嫣走了進來,青蓮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段姑娘來了。”
“娘娘今日在的吧?”段嫣朝青蓮落落大方、又謙遜有禮地颔了颔首。
“在的。”
“麻煩姑姑通禀一下。”
“好的,段姑娘請稍候。”
青蓮進屋,段嫣等在院子裏。
見三個小家夥玩得不亦樂乎,根本沒看到她,她笑着招呼他們:“六六,姐姐妹妹,看,段姨給你們帶什麽來了?”
三個小家夥這才朝她看過來。
見她自袖中掏出三隻用草藤編織的小花貓,三人一喜,都屁颠屁颠跑過來,奶聲奶氣“段姨,段姨”地叫着。
段嫣笑靥如花,将小花貓分給三個小家夥:“這次誰都不用争了,一人一隻,每個人都有。”
“謝謝段姨。”
六六帶頭,另兩個小不點也都稚聲道謝。
這時,青蓮出來:“娘娘讓段姑娘進去。”
“有勞姑姑了。”
段嫣憐愛地捏了捏姐妹二人的小臉蛋,“段姨進去找你們娘親有點事,你們自己玩。”
說完,便随青蓮一起進了大殿。
内殿裏,池輕坐在桌案邊,潑墨揮毫,不知在寫什麽,很專注的模樣。
“娘娘,段姑娘到了。”
青蓮上前提醒,池輕這才擡起頭,見到段嫣,眉眼一喜。
“見過娘娘!”段嫣行禮。
池輕嗔了她一眼,“這裏沒有外人,不必多禮。”
邊說,邊将手中的毛筆放在硯台上,起身,過來便挽了段嫣的胳膊,帶着她往裏走。
“這就是我爲何香凝宮不要宮人的原因,宮中規矩太多,不想一直端着,那樣反而太累太辛苦。”
段嫣笑:“有些禮節還是必須要的。”
“在司舞房還習慣嗎?”
帶着段嫣在矮榻邊坐下,池輕才松開她的胳膊。
青蓮提壺給兩人沏茶。
“挺好的,拖你的福,大家都對我這個皇後娘娘的朋友,自然是特别關照。”
“那就好,”池輕點頭,“聽說前幾日你也來香凝宮找過我。”
段嫣眸光微閃,看了看青蓮:“是姑姑說的吧?”
還是那個男人說的?
“嗯,姑姑說的,那時我爲樊籬的事出宮了,這不,剛剛還在爲他的大婚列計劃明細。”
段嫣有絲絲失望,轉眸看了看桌上攤開的筆墨紙硯,笑着搖搖頭。
“你呀,都是一國之後了,這種事情做什麽還要親力親爲,交給内務府去辦不就好了。”
池輕同樣搖頭:“不行,若是别人,我自是不會管,但是樊籬不一樣。”
“他是皇上很好很好的朋友,如同兄弟一般的朋友,爲他親力親爲是應該的,我希望能将他的大婚辦得風風光光。”
說完,見段嫣怔在那裏,她又笑着拉過她的手。
“以後你嫁人的時候,我也一定會親自打理,樊籬是皇上的兄弟,你是我的姐妹,我也将你風光大嫁。”
段嫣長睫顫了顫,勾起唇角,嬌羞嗔她:“怎麽說着說着說到我身上來了?我哪有你那麽好的福氣?我的夫君還不知道在哪家養着呢?”
池輕笑:“這種事情可不好說,緣分到了,擋也擋不掉,你看,樊籬跟懿姑娘,才認識幾日,這不就大婚了。”
青蓮上前,将茶盞恭敬放在兩人面前的案幾上,便躬身退了出去,并替她們輕輕帶上了門。
“正好,你幫我看看我列的有沒有什麽遺漏?”池輕起身來到桌案邊拿寫好的宣紙。
段嫣端起杯盞,小啜了一口,轉眸看了看窗外,院子裏一抹明黃正好進來。
她眸光一斂,連忙将視線收回。
放下手中茶盞,她朝池輕笑道:“你讓我一個既沒嫁人,也沒參加過别人大婚的人幫你看遺漏?”
池輕頓了頓,“也是哦,那我寫好後,還是給宮裏的尚儀局和内務府看看。”
将宣紙放回桌上,池輕走回來坐下。
段嫣抿唇靜默了一瞬,開口道:“其實我來找你,是有件事想偷偷問你。”
院子裏,郁墨夜看到三個小家夥玩得特别開心,叽叽喳喳的,也沒注意到他的前來,他彎了彎唇,也沒有打擾他們。
青蓮迎了過來:“皇上。”
“皇後在吧?”
“在的,司舞房的段嫣姑娘來了,正在内殿跟娘娘說着話。”
郁墨夜眼波微動,腳步未停,走了進去。
青蓮也緊步跟在後面。
因爲帝王進去後,她要給帝王沏茶。
走到門口,聽到裏面段嫣的聲音傳來:“其實我來找你,是有件事想偷偷問你。”
青蓮一怔,爲那“偷偷”二字,與此同時,見帝王也頓住了腳步,想來也應該是跟她一樣的反應。
果然,帝王并未推門,就長身玉立在門外。
青蓮便也隻得一聲不吭地站在帝王身後。
“神秘兮兮的,什麽事?問吧。”
裏面傳來池輕含笑的聲音。
不知爲何,青蓮的一顆心莫名就提了起來。